钱雪脑中又清晰响起了这句话,这是不准备放过他们了。
她心下发紧,喉咙发干,背后冷汗一颗颗冒出来,面上却要装出欣喜表情,嘴角肌肉都咧得僵硬了。
她被孟向东握住的手上一紧,又一松,就听孟向东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谢谢大叔的好意,我们爸妈交待,让我们找了野菜后早些回去。”
曹建国在他身后点头,“我爸让我早点回去的。”他还遗憾地舔了下嘴唇。
“我们有,兔子吃。”钱雪忍住恐惧,大声叫道。
“嗯,我们走吧。”孟向东开始迈步,握住钱雪的手越发攥紧。
“彪哥,三个小崽子说不吃我们的狗肉呢。”青年嘿嘿一笑,突然朝着三人道,“前头山洞里放着的小铝锅是你们的吧,那山洞你们进过了。”
这话并不是疑问句。
钱雪牙齿一紧,抿住了嘴,目光倔强盯在他脸上。
孟向东牵着钱雪的手,脚步不急不缓,朝着两人而去,视线对上青年,开口道:“你们是氓流吧。”
钱雪不知氓流,还以为孟向东骂他们是流氓,却说反了,她心头微诧,手上不由微摇了下。
孟向东握紧她手,不动声色。
曹建国却知道氓流,脸上露出厌恶表情来,道,“打从我们村里过的氓流越来越多了,我爷爷说,他们还偷生产队刚刚种下的山药呢,都还没有手指头粗,他们也扒开偷了吃。”
曹建国爷爷好像没了吧,好小子,真是聪明,钱雪立马明白过来。
天灾人祸,亲人饿死,没法活下去的人就离乡背井,外出寻找活路。特别受灾严重的地方,逃荒的人也多,这种讨饭的氓流真是无处不在。
“我们快走,氓流会抢东西。”孟向东觑他们一眼,好像有些害怕,压低了声音催促。
青年神色稍缓,三个小崽子把他们认成氓流了,他不由朝后头的刘彪看去,是杀是放由大哥决定。
山道很窄,是那种有人走过而踩踏出来的路,只能由一个成人年行走,象孟向东拉着钱雪并行,因两个孩子身量都不算大才勉强挤下。
当然,现在初春,荆棘灌木枯败,就算踩到道边,穿着厚棉裤也伤不到人。
孟向东就这样拉着钱雪直直走了过去,离得青年只有六米远了。
曹建国亦步亦趋紧跟上。
五米,四米,三米……
呯呯呯……
鼓跳如雷,钱雪反应了一会,才明白那是自己紧张到极致的心脏狂跳声。
双方越发接近了。
杀了,杀完埋掉,谁会知道孩子是死是活,现在氓流这么多,被人拐走孩子很正常。刘彪思索着,双手一点点攥紧车把,只要把自行车横扫过去,三个孩子都能扫倒,然后他两个,周兵一个,三只指头捏田螺,稳拿。
杀了,杀完埋掉。
如同地狱传来的催命符,钱雪浑身战栗,那只手下意识握紧了孟向东的手,捏得他骨头都痛了起来。
“一个都别放过。”
刘彪的话音刚刚落下,周兵回头,只觉一道寒光朝他面门飞速袭来,他还未弄清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后仰避开,胸前就挨了重重一脚。
这一脚力量极沉,如同一只巨鼎砸来,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脚下不稳,整个人竟往后载了下去。
此处山道本处于山峰顶部,这往后一载倒,就如同个滚地葫芦般,顺着山坡翻滚了下去。
一道长长惨叫传来,树倒枝折,周兵连同手上的死狗眨眼消失了。
钱雪目瞪口呆,她只感觉到孟向东甩开她的手,镰刀挥起,一个敌人就掉了下去。
“快走。”孟向东大喝一声。
刘彪反应不慢,自行车已轮圆了砸来,孟向东飞身跃起,双脚在自行车杠上一踏,人已高高跃起,借力朝他身后跃去,逼得刘彪不得不回防。
“快走。”孟向东再喝一声。
随着他身体翻动,盛放在背篓中的那只灰兔,还有黑木耳、香椿芽纷纷扬扬散落开来,如同春日飞花。
钱雪目光顺着一朵火红色香椿芽落地,耳边如同炸雷般听到他喊出的快走两字。
快走,是让他们快逃吗,他一个人顶上。
能顶住吗,这人凶神恶煞,一看就象杀人犯,他能打过他吗。
对了,孟向东会功夫,那她要不要逃呢,扔下他一个,他们逃走,是不是不大好。
钱雪的脑子高速运转,只一秒,她就决定逃走。
“快跑。”
她猛得转身,拉住已然吓呆的曹建国,飞快往后逃去。
“跑,快跑。”她扯着曹建国急喊。
曹建国跌撞了两下,终于跑了起来,随即反拉着她往前奔跑,不管不顾,拼命往前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