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话像把锋利的刀子,倏的划过易少川的心,很痛,却是痛的他神色愈发坚定,“我从国外请了专家过来,会给你做全面会诊,如果你真的健康,我就不会烦扰你。”
近乎是公式化的言语让叶欢一怔,也让赫默南意外,下一秒,叶欢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稀罕。”
易少川微微抬眸,看了看腕上的表,神色从容,“大概再过十分钟,专家就会到。”
他说什么?
叶欢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行动迅速,同时心中划过浓重的酸楚,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自己。
可是,易少川你越在乎,我就越难过。
赫默南的眼眸眯成一道直线,他看着易少川,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专家过来,这彰显的不是仅是这个男人的实力,更透着这个男人对这件事的重视。
他爱叶欢,所以为了她,不惜一切。
这一刻,赫默南忽的觉得自己很不男人,在知道叶欢病情以后,他最先想到的不是给她看病,甚至还趁人之危的给她套上了戒指。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对叶欢的爱无人能及,此刻,他觉得自己的爱在易少川面前,卑微而龌龊……
“我不会做什么检查,”叶欢抬腿要逃,只是却被易少川拽住了手,他的大掌依旧那样的宽厚,略带薄茧的手指刺着她的皮肤,也刺着她的心。
“放手!”她受不了与他的碰触,仿佛他拉着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整颗心。
只是,他并不放,反而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她,眼神幽深,带着这个季节的清冷。
一时间,她再也挣扎不动,就像她所有的力气都被他的眼神给冻结了。
“赫先生,外面来了好几辆车子,”女佣跑进来慌张的汇报。
赫默南看向易少川,便听到他说,“是专家来了,如果赫总不想自己的未婚妻有事,就让他们进来。”
此刻,赫默南还能说什么,他冲女佣点点头,几分钟后,几个蓝眼黄发的外国男人走了进来,还有几个护士,后面是随手推进来的医疗器械……
这阵势,是要把医院都搬过来吗?
“维斯教授,拜托了,”易少川并没有松开叶欢,而是牵着她走到外国男人面前,很礼貌的与他握手,然后又将叶欢往身边拉了拉,“这是我太太叶欢。”
太太!
这两个字又深深的刺了叶欢一下,她看向身侧的男人,他神色紧绷,薄唇微抿,甚至细细的去看,能看到他的汗毛都在微微跳动。
他紧张!
紧张接下来她的检查结果吗?
其实叶欢也是紧张的,于是任性的话又一次脱口而出,“我不做检查。”
外国教授的眉头皱了皱,“川先生,你的小妻子,好像不太乖。”
略带调侃的语气,透着丝丝暧昧,叶欢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烫了起来,易少川微微一笑,将她拥紧,在她耳边轻声道,“乖,听话。”
这是什么节奏?
他们刚才还吵的像势不两立的敌人,他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易少川,你放开我,我不做检查,我现在与你没有关系了,我现在是赫默南的女朋友……”叶欢再一次抵触。
“有没有关系,要等你检查后才能做决定,”易少川灼灼的看着她,“如果真想和我没关系,那么就不要让自己有事。”
说完,他冲外国教授点了下头,外国男人冲叶欢说道,“易太太,请跟我来。”
随着外国教授转身,叶欢被易少川带着走进了安装好仪器的房间,身后赫默南坐在那里,如团空气,被忽略的彻底。
叶欢进了检查室,易少川被拒绝在门外,他一会扶窗而立,一会仰头,一会踱步,最后他掏出了烟,只是刚拿出火机去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火机收了起来。
可是,心里的焦躁让他整个人几乎要爆开了,最后他将没点的烟放到了鼻尖,深深的吮嗅,人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都会借助某种东西来缓解压力,这大概是男人会吸烟的主要原因。
“喝一杯酒,”就在易少川闭眼仰头,沉浸在烟草味中时,一道声音响起。
转头,赫默南端了一杯酒,另一只手还有一杯。
易少川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来,猛喝了一口,只觉得心头跳动的紧张,才有瞬间的安宁……
两个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紧闭的房门,偶尔会喝上一口红酒。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房门被拉开,外国教授接下口罩和手套,然后冲易少川点了下头。
易少川的心已经提到嗓子口,甚至连句‘辛苦了’的话都没法说,因为一张嘴,他觉得自己的心就会失控的蹦出来,他审视着教授的神情,想提前看出点什么。
“怎么样?”倒是赫默南先出声了,紧绷的声音也透露着他的紧张。
教授看了眼赫默南,“能坐下来谈吗?”
一句话,让易少川的脸色骤变,甚至教授跟着赫默南都坐到沙发上,他还呆站在原地。
她的情况应该不好,如果不是这样,教授完全直接给出答案。
尽管在检查前,易少川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刻,他还有些承受不住。
他深深的望了眼面前的房门,心像是被拧了几道似的,疼的扭曲……
沙发上,易少川的脸色阴晦的像是窗外的天,外国教授这时说了句中国话,“真冷!”
不知他这两字说的是这里的天气,还是眼前这个男人。
“维斯教授,你说吧,”沉默了许久的易少川终于开口,他知道就算再不愿接受,可逃避并不是办法。
维斯喝了口热牛奶,因为是医生,在工作期间,他绝对不喝咖啡红酒这类刺激神经的饮品。
“我们对你太太的身体做了全身的检查,而且检查了三遍,并且校准了每次的检查结果,对比正确率为99.99%,所以我们得出的最终检查结果是……”维斯像是故意,在这里停了下来,易少川的心再次狠狠的紧缩,赫默南和他一样。
他们两人同时看着维斯教授,他又喝了口热牛奶,边喝边赞道,“牛奶的口味很好,女人常喝会越变越漂亮。”
这个维斯是诚心吊他们的胃口,明知道眼前的两个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要检查结果,可他却对牛奶品头论足起来。
易少川终于受不了了,沉声开口,“维斯教授,我太太的检查结果是什么?”
“情绪波动太大,容易引起血压升高,心跳过快,医学研究证明,现在的人会猝死,往往就是这种情绪所害,川先生要控制情绪,”维斯又说了通废话。
虽然他是好心提醒易少川,可现在对易少川来说,他根本不需要,他只想听到答案,最终的答案。
维斯见易少川的脸已经黑了,于是放下牛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推来他的面前,“这就是检查结果。”
易少川差点忘记了,这些国外的医生都是以文字说话的,因为这可以避免一切的误解。
他拿过纸张,只不过一张薄薄的纸片,可在易少川手里却似千斤重,甚至有那么一刻,他的目光都不敢往纸上落。
这时,维斯面对另一个着急的男人,开了口,“检查结果就是叶欢女士的身体状况非常好,而且她的全身并没有其他恶心肿瘤细胞……”
易少川这才敢把目光落在纸片上,他反复看了三遍,终于确定叶欢没事,僵硬的脸像是破冰似的灿烂……
检验设备又被拆装好,重新推了出来,维斯也站起了身,“关于你叶欢女士身上的小囊肿,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你们自愿选择就好。”
易少川大概还没从过度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见状,赫默南起身,“好的,谢谢你教授。”
“不客气,川先生付费,这是我们该做的,”说完,维斯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易少川,说了两个字,“情种。”
赫默南送走了维斯,再回来时,叶欢就站在不远处,和沙发上的易少川对望着。
这一刻,赫默南清晰感觉到这偌大的客厅被空气隔开了两个世界,易少川和叶欢是一个世界,而他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三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易少川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看到了那个号码,微微僵冷的脸有温柔浮现,“年年……嗯,没事……”易少川边接电话,边看向叶欢,“她不去了…...见面再和你解释……你等我,半个小时后我就到……byebye!”
挂掉电话后,易少川起身,一句话没说便往外走,这时叶欢却叫住了他,“你要带年年去哪?”
“我的儿子,我带他去哪,似乎都理所当然,”生硬的句子,堵的叶欢心一梗。
易少川看到她灰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但是更残忍的话还是再次说了出来,“我这人说话算话,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来烦扰你……不过,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儿子叫别人爸爸。”
说完,易少川又看了眼赫默南,抬腿大步的离开。
不会再来烦扰她,不让他的儿子叫别人爸爸……
他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要在她身体健康时,放开她了吗?
而且他的意思是要带走年年。
叶欢明白过来,双腿一软……
赫默南并没有过来,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现在的叶欢需要单独的时间,他拿起外套,也走出了家门。
易少川开车行驶在马路上,车窗被他全部打开,任那飘飘扬扬的雪花尽情的飞舞在自己的脸上,虽然凉了肌肤,可是他的心却热腾的急需释放。
她没事了!
她还是健康的,真好!
手机又一次响起,易少川连号码都没看就接听,声音也因喜悦而欢快,“你好,我是易少川。”
“大卫,是我,”高云珊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什么事?”易少川扬着的眉梢微微下垂。
“保姆打电话说下雪路滑,不能过来……我没办法吃午饭了,”高云珊嚅喏的声音,带着撒娇的味道。
易少川沉默了几秒,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开口,“那我接你出来吃。”
“好!”高云珊迫不及待的就回了这一个字,仿佛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那你等会,到楼下你给打电话,”易少川说完挂断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年年,我到楼下了,你下楼吧,叫上你的小伙伴。”
“他不去了,他说要留下来陪他爸爸,”年年汇报。
“那好吧,穿暖一点,外面下雪了,”易少川嘱咐。
“我知道,爸爸,一会吃完饭,我们堆雪人,好不好?”年年此刻正趴在窗口,小手伸向窗外接雪花呢。
易少川从车上走下来,冲着窗口的小人挥挥手,“好!”
“太棒了!”年年说完挂掉电话,去换衣服。
易少川收起手机,倚在车上,任由纷扬的雪花扑打着自己,这感觉是酣畅的,淋漓的……
只要她没事了,他就放心了,至于她的归属权问题,他根本不用担心,易少川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张开了双臂,有种想要拥抱全世界的冲动。
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身影从楼梯口跑出来,冲到了易少川身边,仰起头看着他,“快告诉我,欢欢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易少川伸手一把将小家伙抱起,用冰冷的脸碰了碰他的,“当然,她很健康,大夫说她可以长命百岁。”
“那太棒了,我就不用担心刚找到爸爸,又要失去妈妈了,”小年年笑的开心,五岁的他正是掉牙的年龄,大门牙缺了两颗,可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好看。
易少川对他的小脸亲了两口,“放心吧,从今以后你谁也不会失去。”
“那妈妈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年年又问。
“她在生气,”易少川不会对孩子说出他们大人之间的问题。
“气你和另一个女人暧昧?”年年的反问让易少川想笑,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连暧昧也懂,真是逆天了。
“可能吧,”易少川含糊的回答。
“唉……”年年发出长长的叹息,“天下唯女人与小人难养。”
易少川被噎住了,这小子懂的可不是一般的多,“这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