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走进来,看到云帝愣了一下,似没想到云帝竟然也在。愣过,慌忙请安,“婢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谢皇上。”赵凝起身,神色之间透着一丝踌躇不安。
而赵凝的忐忑,云帝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伸手拿起桌上的桂花糕。
曹严看都云帝的动作,刚忙上前一步,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眼看着云帝拿着桂花糕一咬了下去,眉头瞬时皱了皱,随着放下。
看云帝把桂花糕放回去,曹严轻吁一口,不由看了团子一眼;都是她吃的太香甜,把皇上带的连平时不吃的东也都想尝一口了。
接收到曹严的视线,团子回视,一脸茫然。
看团子那张每次犯罪还不知自的脸,曹严心口发闷,垂眸,沉默。
团子:每次曹严看她的眼神好像都是这样,带着隐忍的焦躁,他在焦躁什么?团子不明白。
天生的迟钝懵懂,又缺乏好奇心,不爱多言不喜多问。这是她的性格,也是她最大的优点——这是爹爹曾经说的。
虽然爹爹说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复杂,透着一股看朽木的无奈。不过,爹爹既然说了是优点,那就是优点,团子不打算改变。
不懂也不问,你继续焦躁你的。
“赵妃娘娘请坐。”
还没忘了这是自己的地方,开口打破沉默。
“好。”赵凝坐下,强撑着微笑看着团子,“冒昧打搅钟离姐了。”
钟离姐,在这皇宫之中最适合团子的称呼。
“不打搅。”说着,倒一杯茶放在赵凝面前,“赵妃娘娘请喝茶。”
“好。”赵凝拿起轻抿一口,放下。
尝过桂花糕的味道,云帝继续翻看手里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悠闲姿态。
请坐,请喝茶——团子的待客之道就这些。谁来都是这么客套,谁来都不会找话聊。
是真不会聊天,不是有意冷着你。只是这沉默,实在是让人有些左立难安。
只可惜坐如针毡的只有赵凝一个。团子倒是没什么的感觉,而云帝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但他没有主动缓解的意愿。甚至心情莫名的挺好。清楚看到肉团子对谁都一样,不止是对他迟钝,云帝很满意。
清楚看出赵凝的不自在,孙嬷嬷上前一步,给她把茶水填满,“娘娘您喝茶。”
“额,好。”赵凝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似乎沉静了些,伸手从身边奴婢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团子,“昨天在库房无意中看都这个发钗,感觉比起我来,钟离姐好像更适合,所以就拿过来了。”说完,微笑着又补充一句,“本来昨天就想拿过来的,只是当时时辰太晚了有些不合适。”
所以,今天过来,是昨天就打算好的。并非是因为云帝在这里才特意过来的。
这一句状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解释,团子没听出什么来。而云帝听到了,却没什么反应。
余光注意到云帝的神色,赵凝云袖下的手紧了紧,垂眸。
团子看着手里的发钗,客气道谢,“谢谢赵妃娘娘,发钗很漂亮。”
赵凝笑了笑,“你不嫌弃就好。”
孙嬷嬷看了看团子手里的发钗,垂首,确实很漂亮,也真的很适合她家主子。只是,赵妃如此有心,只是单纯的想与她家主子交好呢?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呢?
以上,孙嬷嬷倾向于后者。因为在这皇宫之中,哪里来的真心纯粹。
“皇上,该用膳了。”曹严低声开口。
“那就传膳吧!”
“是。”
晚膳传到碧月宫,团子作为一殿之主自然得陪着皇上用膳,而来串门赵凝一下子走也不是,留也难受,只能强捱着。
一顿饭,团子吃的香,云帝也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只有赵凝是食不下咽。
孙嬷嬷站在一边,看赵凝吃饭的样子,都替她感觉噎得慌。
用完饭,云帝起身离开,赵凝也随着走人。团子摸摸圆鼓鼓的肚子感觉困了。
看着吃饱就犯困的主子,孙嬷嬷心里长叹一口气,这也是一种福气吧!只是,这皇宫之中,像钟离悠这样不惹事,不挑事,不管事,也完全不太想事的,只追求一个吃饱睡好实在是屈指可数。比如,今天来的赵妃娘娘,就是心里装着太多盘算,一个吃不香也睡不着的主儿。
“娘娘,您还好吧?要不,宣太医过来吧!”丁嬷嬷看赵凝按着肚子,脸色虚白,担心道。
在碧月宫用饭的时候,她就看出赵凝很不舒服了。那一顿饭也是强撑着才坐到最后。现在回到自己寝殿,自然就撑不住了。
赵凝摇头,“不用宣太医,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丁嬷嬷听了,扶着赵凝躺下,宣太医的事也没坚持。刚从碧月宫用过饭回来就宣太医,这太容易引人多想。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让皇上以为,赵凝是有意无意的针对钟离悠,那是赵凝最不想的。所以,不舒服也必须忍着。
这一点儿主仆俩都很清楚。
“老奴去给您倒点热水,您喝点缓缓也许会舒服些。”
赵凝摆摆手,没说话。比起身体,更难受的是心里。
被宠幸,又得皇上特许容她送寿礼回府。皇上的恩典,让她心喜。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皇上一时兴致给予的恩典,错当成宠爱。一时忘形,开口代父认错求情。结果……
皇帝对她并未斥责一句,可转头就把他父亲禁足在了府中,勒令反省,连进宫认错都被不准。
想到这些,赵凝眼泪顺着流下,祸从口出,祸从口出,这就是乱议朝堂事的后果。而经过这一次的事,也真切认识到了那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帝王的宠爱,是最不能相信的。
一个男人前一会儿还在对你笑,转过头可能就会毫不犹豫的处死你的家人。
想到,不寒而栗。
京城人都说当今皇上虽是湛王的儿子,但秉性完全不同。可现在,在赵凝看来,是完全相同,都是一样的喜怒无常,都是一样的视人命如蝼蚁。甚至在骨子里,皇上比湛王更加冷血无情。
湛王那样的人,至少还会全心全意的去宠爱一个女人。而当今皇上……怕是永远都不会!
皇上寝宫
云帝站在书案前,看着桌上画像,嘴角溢出一抹浅淡的弧度,少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多了柔和真切。
画像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帝自己。
而执笔的,是容倾。
他的母亲,就算他不在身边,也能一笔一笔的分毫不差的刻画出他现在的样子。
想念,从未出现在信上。却都刻在了这一幅幅画像上。
自他六岁起,每一年,每个四季,容倾都会画一幅云帝的画像。记载他的成长和每一时的模样。
看着桌上画像,云帝脑子里溢出容倾温柔的面容,还有湛王那张被冷落的脸。
想到那副画面,云帝嘴角笑意加深。
每次母亲给他画像,父亲总是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虽满眼不快却什么也不敢说。
在那时,他不再是世人口中高高在上,心狠毒辣的湛王,也不再是对他要求严厉,不容他犯一点儿错的父亲。而是一个心眼极,又极爱吃醋,偏又惧内的丈夫。
只有在面对容倾时,才会变的不同的湛王,那一画面在云帝眼中却最是动人。也是云朵愿意称帝,愿意坐上那个位置,静静感受高处不胜寒的最大原因。
守一个人安好,湛王全心全意,而云帝——把一切做到极致彻底。
他的娘亲——是父亲的软肋,他的逆鳞。没有谁可以碰触!
翌日
早朝后,宫人进来禀报,“皇上,皓月赵大人在外求见。”
云帝听了,头也不抬,淡淡道,“宣。”
“是。”
宫人退下,少时,赵隋进来,“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大人请起。”
“谢皇上。”赵隋起身,看着上首那年轻俊美的帝王,恭敬道,“皇上,微臣有一请求,望皇上能够恩准。”
“赵大人请说。”
“是……”
赵隋开口说,云帝静静听着,脸上表情温和浅淡,曹严听到最后,不由的抬头看赵隋一眼,睚眦必报,皓月派来这位使臣最大的特点好像也只有这个了。
碧月宫
“姐,莫大人来了。”
钟离悠听了,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脚走出去。
莫尘会来这里,肯定不是来窜门的,一定是皇上派他过来有什么事。这一点,就算钟离悠不聪明也能想得到。
“莫大人。”
看到钟离悠,莫尘下意识的站的更直了些,“钟离姐。”
可惜,莫尘下意识的动作,钟离悠毫无所觉。虽然,她脑子里让要莫尘做相公的念头都有了,可这一念头,跟喜欢好像没多大关系。纯粹就是觉得可以跟他一起过日子,其他完全没多想。
“钟离姐,皇上宣您到御书房。”
钟离悠听了,低头稍微整理一下自己仪容,“走吧!”
莫尘颔首,钟离悠在前,莫尘跟在侧。
一路上,本以为钟离悠会问点儿什么,结果完全没有。
想到赵隋刚才在御书房说的话,莫尘抬眸看看钟离悠嘴巴动了动,最后又沉默了。作为皇上的近身侍卫,多言,就是一种罪,谨言慎行才是本分。
“钟离姐,皇上宣您进去。”
站在门口的护卫看到钟离悠,开口,传达皇上圣谕。
钟离悠颔首,一步迈出,又顿住,转头看向莫尘。
在莫尘疑惑的目光中,看看他,开口,“莫大人,你今天换鞋子了。”说完,抬脚走入御书房。
莫尘听了,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他换鞋子了?!
疑惑着,忽然想到什么,轰的,耳朵瞬时的就红了。一种被偷窥的羞汗和丝丝甘甜蹭的就冒出来。那滋味儿来得突然,让莫尘满身不自在。再加上,被边上不识相的护卫猛盯着脚瞧。莫尘绷着脸,“好好值你的岗,瞎看什么?”低斥一句,莫尘抬脚走进去,脚步有些凌乱。
“叩见皇上。”钟离悠跪地请安。
“起来吧。”
“谢谢皇上。”钟离悠站起,从头至尾没看赵隋。钟离悠是恪守规矩,可在赵隋看来,就是无视自己。
“赵大人,你直接给悠公主说吧。”
“是。”赵隋颔首,看着钟离悠拘礼,之后开口,直接了当道,“悠公主,再有两天微臣就要启程回皓月了。那时,微臣希望公主能随微臣一同回去。”
钟离悠听了,转眸,看向赵隋,还未开口,就又听赵隋道,“这并非是微臣之意,而是吾皇的口谕。自公主离开皓月之后,皇上对公主就很是惦念。所以,特别派人传圣谕过来,让微臣在回朝时可以带公主一起回去。”
曹严:上次在大殿之上算计钟离悠不成,结果反被钟离悠羞辱。现在,就搬出皓月皇帝来压钟离悠其目的是什么,有脑子的人都想得到。
皓月皇上的口谕,让钟离悠回朝这一令:钟离悠若不应,那就是抗旨不准,一旦这个罪名压下来,赵隋再用任何手段针对钟离悠都变得名正言顺了。不应,就是大不敬。可若答应了,那……离开安王朝的那天,就是钟离悠苦难的开始。这一点曹严绝对不怀疑。
怎么抉择,好像都对自己很不利。如此,钟离悠该如何应对呢?
在云帝的沉默中,曹严的静待中,还有赵隋别有居心的注视中,钟离悠开口,淡淡道,“好,我两天后同你一起回皓月。”
答应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云帝眉头微挑,没说话。
赵隋微微有些意外,为钟离悠答应的这么爽快。在赵隋看来,钟离悠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可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跟他回皓月,她应该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如此,为什么还能应的这么干脆呢?
赵隋看着钟离悠一时有些想不通,本以为在这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她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应该犹豫迟疑,没想到……难道她心里也刚好在盘算着什么阴谋不成?
心里疑惑着,猜忌着,面上却丝毫显,顺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两天后微臣就在别苑恭候公主了。”
钟离悠点头,叩首退下。
赵隋也未再多待,少时离开。
看
着赵隋的背影,云帝眸色幽幽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曹严垂眸,云帝的心思,没人能看透。
别苑
从宫中回来,赵隋坐在屋内,眉头微皱,今天的事情太顺利,顺利到让他心里感到有些不踏实。钟离悠为什么完全不反抗呢?赵隋思索着,最后冷哼一声,不管钟离悠是想耍什么花招也好,是真的放弃了反抗也罢。
反正,她最后都不会如愿。
钟离悠……乖乖等死吧!
傍晚,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