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和方霏对坐在榻上的小方桌两端。榻前放着一张垫着锦缎的高凳子。老祖宗的一只手正放在凳子上,那张大夫的手被吴妈妈压住了手腕,手指还搭在老祖宗的脉搏上……
那张大夫脸色尴尬。扯着嘴角道:“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一旁的金灵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随即马上捂住嘴。
老祖宗朝吴妈妈使了眼色,吴妈妈这才松开压住张大夫的那只手。
张大夫立马收回手。慌慌忙忙地将药箱背起来,道:“老夫还有事。就先走了,告辞……”说完,连招呼也不打便想往外面走。
方霏旁边的周妈妈咳了一声,立马便有两个丫鬟站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大媳妇。你不是要请人开祠堂?”老祖宗盯着宋大奶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
宋大奶奶却吓得刷地双膝跪地,用膝盖往前挪动。一直挪到了老祖宗跟前,才直起身子道:“老祖宗。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啊,我想着老三也是想尽一份孝心,才找了名医来给太夫人瞧病,我也是被她骗了,老祖宗,你相信我,这事儿我真的不知情,也不是故意带她来羞辱太夫人的,老祖宗你要相信我……”
二夫人这才得了机会说话,见缝插针地补刀,道:“大嫂,我记得你好像也是懂得一些医理的,就三姨娘那脑子,也能糊弄得了你?”
宋大奶奶尴尬地笑了笑,道:“二弟妹说的哪里话,大嫂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到现在身子也没完全复原,我想着老三也是一片好心,这才带她们来的,哪里能想得到这个人是冒牌的……”
三姨娘平时本就胆小,这一来,更是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背靠着木板墙壁,才用手撑着墙壁让自己站稳,她怎么想,也没能想到帷幔后坐的人竟然会是老祖宗……
也难怪一开始不让她们直接进来,而是先去花厅等着……
宋大奶奶一开始就摆明立场撇清关系,现在又拉得下脸去求情,恐怕老祖宗还就真不会把她怎么样,这件事儿,只能自己来担……
老祖宗半垂着眸,盯着宋大奶奶,冷冷地道:“你一向是个糊涂的,也不指望你能聪明到哪里去,多跟你儿媳妇学着点,退下吧。”
这话虽有些难听,但宋大奶奶听在耳里却很舒坦,这代表老祖宗不追究她了……当然,这多半看的是陆思琪的面子,若是有个犯事儿的婆母,陆思琪的脊梁骨恐怕也挺不直做人。
两个丫鬟推搡着那张大夫进来,扭送到老祖宗面前,各自踹了一脚,便被踹得跪倒在地。
方霏起身下了榻,扶着老祖宗坐好,老祖宗盯着那张大夫,问道:“张天时,老身记得十余年前,你曾上门为老身诊过脉,老身依稀记得你身高近六尺,怎么到如今却这般矮了?”
宋大奶奶这才恍然大悟,当年老太爷还在京城任职时,老祖宗可是封了诰命夫人的,太医院的大夫随便哪一个都能请得动来替她诊治,老祖宗见过张天时,这并不奇怪,但宋大奶奶是没有品阶的,自然请不动那些太医,自然不认识张天时,但老祖宗却很熟悉……
方霏和老祖宗亲如母女,自然会对她说起很多事,张天时又是当世名医,方霏没见过,但老祖宗极有可能见过,这才将老祖宗搬了出来。
而老祖宗恐怕是在听了人描述了‘张神医’的外貌长相后,就已经知道他是个冒牌的了,但她想看看三姨娘和宋大奶奶到底耍的什么把戏,才故意配合方霏演了这么一出,宋大奶奶还以为三姨娘的计谋得逞,正想着搬到方霏,给自己的儿媳妇铺路,却不料,早就被人识破,当成跳梁小丑耍了一场……
那冒牌的张大夫还不肯松口,强自给自己辩解道:“我就是张天时,你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二夫人见了,在一旁插嘴道:“老祖宗,这种坑蒙拐骗之徒,还是交给我们家老爷吧,看到底是他的嘴硬,还是县衙大堂的板子硬。”
这话一出口,那位冒牌的张神医顿时怂了,忙道:“夫人,千万别,小的也没犯什么法啊,既没谋财也没害人性命,不过是收了三姨娘的银子,她让我来胡诌几句,犯不着拉小人去县衙啊。”
二夫人双手叉腰,道:“你敢说你没害人性命?你可知道,就凭着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我们大奶奶都要让人开祠堂,拉太夫人过去受审了!谁都知道我们家老太爷去年就去了,你还硬说我们太夫人怀了身孕,不是成心要害她性命是什么!”
宋大奶奶见二夫人揪着自己不放,又不敢跟她硬碰硬,只好去抱老祖宗的大腿,当即辩解道:“老祖宗,我是听信了那妄人的胡话,说开祠堂也是为了我赵家的名声着想,现在竟然澄清了误会,我给太夫人磕头赔罪就是了,如若太夫人不肯原谅我,家法处置也是可以的,我自己个儿犯的错,自然敢作敢当,任凭太夫人和老祖宗处罚便是。”
“大嫂这阵还真是没白白休养,这嘴皮子上功夫,还真是利索不少啊……”二夫人在一旁眯着眼道。
老祖宗哼了一声,不耐地挥挥手,对二夫人道:“老二媳妇,今儿算你一功,让你的人将这厮扭送到衙门里去,交给老二处置吧。”
老祖宗都开口了,且宋大奶奶又早就给自己预留了退路,二夫人见不能把她怎么样,也只好让人将那冒牌的张神医捆着走了。
见二夫人走了,宋大奶奶这才抹了把汗,心里头稍适放松了些。
她那里算是撇清了关系,三姨娘却撇不清了,那冒牌神医已经交代了,是三姨娘请他来栽赃方霏,败坏方霏名节的,三姨娘这次铁定是吃不了兜也得兜着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