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冬,早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云层像是一层厚重的帷幔,笼罩在天地中间,远方的天际能看到一轮朦胧的橘红色日头,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地上的火堆已经奄奄一息,灰烬当中,几根尚未燃尽的木头还在顽强地挣扎着,方霏记得火坑下面埋了鱼,而周围不像是有人动过的迹象。
早晨的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薄雾,看不清十步开外的人,方霏也不敢乱走,就地蹲下来,找了些干柴丢进火堆里,又拿手扇了风好一会儿的风,才将即将熄灭的火堆救活。
等到火堆完全旺盛了,才将火堆挪了个窝,将地下埋着的鱼挖出来。
那鱼外面包了好几层河边采来的大叶子,外头又裹了一层泥,一层层剥开来,里面的鱼肉一点也不会弄脏,不得不佩服陈誉的野外生存能力。
方霏蹲在地上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陈誉踪影,便决定不再管他,只顾自地吃了起来。
等陈誉回来了,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抱着手,嘲讽道:“我不过是去河边洗了个脸,你用的着偷吃么!”
方霏被他吓了一跳,咳了好几声,才能说出话来,小声辩解道:“我以为你走了……”顿了顿,又指了指旁边被热/ 气烫得发黄的叶子,指着里面剩下的鱼,嗫嗫道:“还有……”
陈誉黑着脸,拿着鱼走到一旁去了。
方霏不知道他为何一大早就生气。见他不理自己,自己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到河边洗脸去了。
等她回来时,火坑边上早已经没了人影,就连他放在洞口挡风的外衫也不见了……
方霏喊了几声,除了芦花荡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外,再没收到别的回应,竟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走了,她不由得有些沮丧。抱着膝盖在火堆边上又坐了一阵子。等到晨雾散尽后,才起来用脚踩灭了地上的火堆,找了根棍子拿在手上开路用,顺着芦花荡开始往上游走。
她离开一小会儿。便有几个劲装打扮的人从暗处跳了出来。四处搜罗一圈无果后。便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追赶过去。
熟料才刚走了几步,前方的路便被人拦住。
消失的陈誉把玩着手上的匕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几人。冷冷道:“动作可真够快的啊,我的人要是有你们一半能力,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还得亲自来送你们上路了。”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刀剑出鞘,为首一人剑指陈誉,恨声道:“陈誉,你害得我们四皇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就不担心你们陈家被灭九族吗!”
“呵!”陈誉不屑地哼了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死他了?乱说话可是没没命的。”
“呸!”对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厉声道:“我劝你想想清楚,今天若不交待出四皇子的下落,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芦花荡!”
四皇子的下落?他也正想知道呢,呵!
陈誉挑眉一笑,反问道:“这话应该由我说才对吧,你们若不告诉我四皇子的下落,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十步之外。”
四皇子的下落,不止他在找,四皇子的人也在找,但至今了无音讯,他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想清理这些让人厌恶的整天围着自己转的苍蝇而已。
“大言不惭!兄弟们,大家一起上,让他给四皇子偿命!”其中一人高声道,话音一落,与他同行的人齐齐动身,挥舞着刀剑向陈誉冲了过去。
一时间,大片大片的芦花杆被砍倒,成碾压之势,在芦海上凹进去一大个坑洞。
方霏爬到一个小高坡上,探头往下游望去,只见到江面上漂着一叶孤舟,距离岸边已经划出了好远,就算她现在追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只好,抹了把汗,继续往前赶路。
赵家镇所处的位置,本就是洛河的最下游,接近入江的地方,周围并没有别的岔河,只要沿着河岸一直往上,就能到达渡口。
芦花丛里鲜少有人踏足,根本无路可走,幸好她个子娇小,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芦花从里比较方便,沿着河岸一直往上走,直走到中午,远远的才看见最下游的一个渡口。
她身上所带的东西本不多,又坠了江,最值钱的银票已经被陈誉抛进河底化为纸浆了,只好用一对耳环抵了船钱,艄公才将她捎到了上游的渡口。
此时的赵家已经炸开了锅,自赵荣昭回来后,将早上的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老祖宗便一直拉长了脸,谁也不敢上前去劝上一劝。
正在外头忙着搜索的二老爷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听赵荣昭讲述了事情经过后,当即表示方霏这一次,大概是九死一生,九成九是回不来了。
话来没说完,就觉得后背嗖嗖的直冒冷风,回头便见老祖宗深邃犀利的眼神正盯着自己,二;老爷吓出一声冷汗来,忙不迭改口,急着吩咐人去江上租用船只,出动官府的人往江上追击。明知追上的可能性不大,但样子总是要做上一做的,不然老祖宗那里没法儿交代。
赵荣昭主动请缨,却被老祖宗给狠狠训斥了一顿,宋大奶奶忙朝儿子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跟老祖宗唱反调,不然,可有得他好果子吃。
此事本就是因宋大奶奶而起,宋大奶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安排救人的事,对于现今由谁来当家,老祖宗不提起,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陆思琪到是个懂事的,此番受了这么大的罪。脱险回来却也没说什么委屈的话,反倒是去安慰老祖宗,让她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方霏一定会被救回来的。
老祖宗一直阴沉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见陆思琪憔悴不少,忙安排人将她送回了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