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头村的春天似乎很短,又过十来天,天气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夹衣穿不住,大家纷纷换上了单衫,体现丫丫设计师设计的理念的衣服在这一季里低调登场。
夏夕的裙子长度没有什么变化,小丫头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推出中裙甚至短裙,哪怕她主子只在后宅活动,她也不敢给夏夕招揽这种祸患。她改的只是裙子的款式和材质。别的奶奶太太用的都是绸缎,她用了淡蓝条纹的松江细纹布。比起绸缎的秀美飘逸,棉布松紧抽腰的设计,蓬松而随意,多了一点潇洒的味道。上衣乳白色棉麻混织布,设计成宽而短的样子,浅浅盖到腰腹部。圆圆的领口,一排直扣,简单的花边,七分袖,这套衣服走休闲路线,有e 时代的时髦。
试装的时候,连蔡嬷嬷都说挺好看。就是太寒素了点。丫丫拿出一对红宝石耳坠,手腕上是一串红色石榴石手链,那种简素的感觉立刻好多了。丫丫摇摇头,看了看,“要有一条好点的项链就好了,衣服一点,气场就要靠首饰来提升。你的首饰简直挑不出来了,先这么凑合吧。”
夏夕把许静璋给的那一匣子珍珠拿了出来,丫丫眼睛里放了光,“太好了,这么多,这么大,可以做好几条了。香奈儿有一款经典设计,三圈的项链,最外面一圈是珍珠,拿金线穿得松松的,大概十颗左右就够了。里面一圈粗金带双c标的项链,最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金链。我最喜欢的一款。回北京我先给你做出来。”
夏夕照镜子,“这会看着胸前还是有点秃,不是吗?”
丫丫翻了一阵,找出一枚金别针,看了看又扔进去了。拿起老太太给的那副璎珞,造型做工挺好,却不是她要的帅气新潮的风格。“不是我不努力,你这里面的东西真是土。别说这时代怎么样,人家八奶奶的首饰就比你这强多了。”
夏夕瞪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走出去之后获得的赞赏却是意料之外地多。连老太太都说好看,棉麻布透气又凉快,难得穿出来还不显贫气。以往侯府里的奶奶太太从来不用棉布做衣裳的,这样看来,竟是小看了棉布。
丫丫极为得意,偷偷对夏夕说,“看见没?市场接受度很高哦。相信我的眼光吧。”
夏夕笑了,“知道了,回北京给你开铺子就是了。”
但是回北京却是急不来的事情。
老太太说过,老八媳妇过来一路受尽了苦楚,要是再折腾回去,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大家都别急着回,等她生完孩子再说。这样一算,德雅九月份生,出月子就到了十月,天渐冷,婴儿又弱,没可能冰天雪地回北京,说不定就要呆到明年春暖花开。
丫丫虽然日夜不忘找钟言,但是到这时候也只能耐着性子过日子了。侯府里没人有睡懒觉的福气,她也无奈每天早早起床,趁着早晨光线最好的时候,很勤奋地画画。府里不少大人小孩被她吆喝着当了模特。夏夕不懂画,也能看出她的进步。模特站在庭院里,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时刻,身后光线的变化表现得很是细腻,这在早先的那些画里体现得不是很出色。没有了指导老师,她的画完全要靠自己去领悟,丫丫虽然天真烂漫,在业务钻研上还是极为认真的,她的素描源人物,注重面部的明暗对比,轮廓感比传统工笔人物立体得多。
捷哥每日里去家学念八股文,对老师的啰嗦极为痛苦。纳闷地跟夏夕说,“启蒙的老师不讲解,就是逼学生背。现在的课程,明明大家都有了基础,可老师比启蒙的时候啰嗦一万倍,这种的教书方法是哪个傻子首创的?”
把夏夕笑得不轻,想想说,说不定是至圣先师孔子呢?
捷哥不敢对疑似孔子的教学方法吐槽,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学,上课前预习一遍,上课时全神贯注只听老师讲一遍,剩下的时间就练字或者画小人。孙半师规定每天要交一幅素描或者速写作业,捷哥索性在课堂上完成。孔先生也没指望这孩子能参加明年的县试,看他认的字还不少,练字也很认真,画画也安静不影响别人,基本对他持宽容的态度。休息时间他就跑去跟其他顽童一起摸鱼打鸟,走鸡斗狗,一日一日地在学堂里混得很是开心。
晚饭之后他必要拉着夏夕授棋,因为天暖,授棋就选在院子里进行,隔着一个月亮门就是老八的院子,老八只要在家,就端个凳子坐在一边旁听。捷哥有个公认了名分的半师,夏夕多了个没有名分的半徒。
不知不觉间,夏夕在德州声名鹊起。
魏林达大败之后回去自己钻研了几天,还是不得要领。趁着一日有空,找了几个平日里志趣相投的棋友们交流一番。三连星的开局先声夺人,与当世任何定式都绝不相似的逆向布局,守角围空重视边地的荒诞思路,中盘屠龙的雷霆一击。一步一步复盘走下来,到黑龙倒地,棋友们有片刻工夫说不出话来。
“黑棋是你?”从七品官、德州秘书丞崔雅望问道,他们俩经常下,崔雅望对他的棋路比较熟悉。可这盘黑棋走子的风格有五分像,五分不像。
魏林达点头,“是我,我的蓄势要么被瓦解,要么被削弱,一败涂地。我不懂她的棋路,她却看得懂我的,诱杀的招数没有一招管用。我苦苦思考了几天,似乎有点领悟她的想法,应对却还是没有把握。”
几个人把棋拆开,摆来摆去,觉得并非强得无懈可击,却是别扭得无以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