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兽,一疯魔,一大妖。
怒吼跌宕,嘶叫震天,轰鸣连起,闪电黑焰缭绕谷底,韩湘发狂的身躯震动着兽意如涛,不断冲击着他薄弱的心门,仿佛有无尽深渊在其下缓慢打开,内里鬼魅飘飞,魍魉肆虐。
白衣女子柔软无骨的身子平躺在他身后的一片枯骨上,旁边一朵枯萎的兰草垂下她的面颊,在阴风劲气中,缓缓撩拨发丝眉目,好像有爱人在身边轻声呼唤一般,让她在昏沉中,艰难的挣扎开双眼。
入眼处韩湘如魔似疯,‘梼杌’狂暴****,忽然天边一声低沉的龙吟响起,她缓缓扭动头颅看去,一条巨龙带着两只庞大的翅膀遮挡住西边的斜阳,将整片山谷笼罩在了身下的阴影里,仿佛梦魇缓慢铺开一般。
韩湘浑然不觉,妖蚺与妖獴的兽性充斥了内心,忽然黑气再起,瞬间笼罩全身,较之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浑厚非常,包裹了兽意化作滔天魔焰冲向‘梼杌’的身躯。
轰鸣四处,强大的气势缓缓飘来,那‘梼杌’似有所觉,猛地抬头看天,忽然发出一声恐怖惊叫,身子瑟瑟抖动,不住的向后退去。
韩湘疯魔中似也有所觉,双眼陡然闪过一丝清明,眉头微皱,在血红的双眸中映出那条巨龙缓慢靠近的身躯,大的仿佛欲将整个南际山包裹,遮天蔽日,带着强悍如鬼神的气势仿佛王者视察,每飞出一分,便使整个天地震动三次。
韩湘也自慢慢后退,心中的清明更加强烈,蓦地反身看向不远处平躺的白衣女子,又转头看向正带着惊恐,亦步亦趋,缓慢后退的‘梼杌’,眉头深皱,心思起伏,终于快速反身,抱起地面的白衣女子向着幽冥深渊东方的谷底跑去。
身后龙吟忽响,随之一道强横的劲风轰然撩过,韩湘转身看去,只见那巨龙扭动着硕大的身躯,一双龙眼仿佛盯着有悖君意的佞臣一般,猛地加速追了上来。
韩湘眼中带着执着的光,灵踪晃动急速,感受着逐渐从怀中佳人身上消散的温热,心中不由一阵悸动,有疼痛,有怜惜。
这山谷东西纵横,仿佛无穷无尽,脚下枯骨带灰,身边枯草化泥,带着腥臭,带着不时响起的阴灵嘶吼,又复平息在身后龙吟与扭动带起的劲风中。
忽然前方出现一条蜿蜒小溪,从南际山与白鹤岭的接连出化作一道宽约三尺的千丈瀑布倾下,缓慢流过幽冥深渊的谷底,在中间盘了一个圆环,化作孤岛俏立,左右两分复又向南重合,再次化作一条溪流,流向深处的十万大山之中。
那溪流盘绕而出的孤岛上,一间破旧的茅屋孤立,柴门半掩,不知可有人家。
韩湘看到了那茅屋,忽想:“这里不是幽冥深渊么?自古无人敢入,为何又有茅屋立在这里?莫非有人?”
再容不得他多想,身后的龙吟带着逐渐升起的愤怒,扇起更加狂暴的劲风,呼呼啸啸拍在他的身后。
韩湘猛地一跃,已跳过小溪,正入孤岛之上,略一扫视,约莫纵横六丈,茅屋门正对来身,孤零零的立在眼前,仿佛守卫一般,守护着这方污秽天地中的一汪轻泉,不使血污沾染。
身后龙吟又起,韩湘正欲越过茅屋再度前行,忽然那龙吟化作暴动的狂叫,又似在示威一般,却并没有再度临近,劲风也陡然消散,只有震天怒吼响彻山谷,将背面的瀑布声遮挡,再听不真切。
韩湘不由回头看去,只见那巨龙正盘在小岛外的溪流边,看着岛上的木屋,一双大眸中似隐隐带有恐惧顾虑,又似有叫嚣对峙。
韩湘心头一疑,暗道:“莫非这茅屋中有什么让它顾虑的东西?”转念又感觉自身中本霸道暴乱的妖蚺、妖獴似也隐隐蛰伏沉静下来,再没了半点声响。
韩湘不得所解,正欲反身一观,忽然身子一软,头脑昏沉,带着怀中的白衣女子轰然倒地,昏死了过去。
白云悠悠,长天依旧,春鸟飞过,高声叫来热流,太阳也逐渐散出热浪,夏天即将到了。
南际山上此际狼藉一片,鲜血残肢掩埋了草木,顺着山脚缓缓流淌,染透了本沉静的中州大地。
站在南际山巅向下看去,幽冥深渊中只有一片空蒙,其下不知多深,其间不知多险,只有黑雾缭绕经久不散,隐约间,仿佛有妖兽翻滚咆哮,阴风阵阵,又夹带了引灵的嘶吼哀鸣,听得路人叹息,行客悲伤,只道天下冤屈尽付与此,却无奈其间多有传说流传,让人望而却步。
不知多少年间,多少江湖豪客,大侠枭雄为追寻长生之谜下入此地,但却再无一人能折返而归,尽皆化作尘土随风消散,凭添了幽冥深渊中凄厉阴魂,不得超生,又因莫名法则而不能超脱,无奈只有在这里浪迹游荡,吞噬着每一个妄图长生而下来的人。
说也奇怪,自南际山向下看幽冥深渊是漆黑一片,烟雾迷蒙,但此际韩湘缓慢睁开眼睛,看到的却又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有春鸟飞过,有白云悠悠,伴着艳阳,照耀着这方枯骨荒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