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四野清静,只有不时的夜鸦轻鸣,又恐于即将升起的天光,只得在山间野鸡的长鸣声中缓缓沉下声响。
韩湘与赤面并肩徒步而行,二人俱是内力充盈,浑身舒爽,完全没有因白日连番的争斗波折与半夜的奔袭而疲惫加身。
重伤初愈,闻着山间传来的徐徐清风,一身泥垢血污也在路过的溪水中清洗干净,破衣翻飞,哗哗有声,更觉的浑身似有使不完的气力,只得尽付脚跟,速度更快。
火焰虎被打散,骨架折断粉碎,魂魄更是在弑帝鳄的巨尾撞击下轰然消散,灰飞烟灭,再难入轮回,而被赤面封体的弑帝鳄魂魄又尚未驯服,断然驱使不得,无奈二人只得带着焦急迫切的心,踏上前往南际山的路。
一路荒野,山林起伏,树枝摇曳带风,草尖受力轻折,二人脚步晃动间身子便跃出数丈。赤面有强悍内力支撑自是脚步不慢,而韩湘有灵踪身法,速度更快更急,若非等待赤面,怕是早已迎着斜吹而过的夜风,伴着缓缓西坠的繁星去的不见踪影了。
赤面边跑边向身边的韩湘愁道:“少主,我们这样不行啊,虽然脚力不慢,但是比较火焰虎仍旧差的太多,这南际山路途尚远,只怕去到了也已为时晚矣!”
韩湘也是焦急,但左右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无奈道:“这半夜下来我们也只行了不到百里,而此行需竖穿整个扬州,又过荒野数百里方能到南际山,照着这样的速度,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接着再用力奔出几步,身子迎着夜风,轻灵如絮,忽想起什么,问赤面道:“赤老,不如我们抓了野兽来做脚力如何?”
赤面却愁眉更重,叹息不止,道:“少主您是不知,我这经脉内的弑帝鳄魂魄暴动的紧,我使尽了内力拼命压制,虽是慢慢蛰伏了,但总不时有气息散出,震慑荒野,哪里还有什么鸟兽敢来靠近?”
“那这待如何是好?”韩湘心急如焚,时刻不忘柳随云此际正身处险境,又复善良心性大起,担忧着圣教中的万千尚未谋面的无辜教众,言语也带着焦虑与隐隐的埋怨道:“若是我那些银两不丢失,便做了盘缠,购买两匹骏马也是好的。”
赤面老脸一红,心中戚戚,唯恐韩湘加怒自身,又听韩湘长叹一声道:“哎!合该天意如此…”
他脚步连动,赶上已越过身前的韩湘,正待再做言语,突然感觉身体中一阵暴乱,血液翻涌,胸口闷疼,险些乱了脚步,跌下草尖。
原来是那本渐渐蛰伏的弑帝鳄魂魄因赤面的情绪突然波动,出了半丝懈怠,是以抓住了时机,猛然反抗挣扎。在他的经脉内咆哮连连,巨尾横扫,竟突破了内力屏障,轰击到赤面的经脉上。
赤面再也忍受不住,脚步猛顿,身子也“轰隆”一声倒下,老嘴大张,哀嚎连连,脸上表情痛苦狰狞,一身破碎红袍翻卷在地面的青草丛中,沾了泥土尘埃,更显落魄。
韩湘听得身后有声响,慌忙停住脚步,转身看去,只见赤面已跌在地面,身躯不住翻滚,复又蜷曲,蹬腿伸臂,身上内力外溢化作艳红火焰,忽明忽暗,将昏沉半亮的荒野照的明灭不定。
韩湘心中惊疑,不明所以,缓缓挪步近前,问道:“赤老?你怎么了?”
赤面双手紧紧捏住自己的喉咙,直将他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嘶哑的嗓子中传出竭力的声响:“少主,这弑帝鳄…反噬…”
韩湘猛地一惊,一路来,他曾无数次听过赤面在自己耳边絮叨,若是封了妖兽入体,心性不坚,或是内力不稳,极容易被妖兽魂魄反噬,吞噬灵魂,占了肉体为己用,而现下赤面竟也遇到了这种情景,看他表情痛苦,面容扭曲,多半是抵抗的竭力。
忽然一道猛烈而凶悍的气势从赤面的身躯中传出,带着一股霸道灼热之意,仿佛火狱恶魔,卷动了空气化作道道涟漪,将韩湘推出数丈开外。
韩湘惊骇,同时暗想道:“定是方才我的埋怨引起了赤老心神波动,才被这弑帝鳄钻了缝隙。”又见赤面面色红黑变换,表情扭曲,而那弑帝鳄散出的气势更是威猛非凡,不由心中为他担忧起来,但左右又不知该如何办法能帮到他。
“啊…啊…啊…”
赤面沙哑的声音带着凄厉与愤怒,双脚猛的用力,腾跃而起,慌忙强忍了身体中的疼痛烦闷,定下了心中的不安情绪与惊恐,在那股兽意饶体中,默念内功心法,盘膝而坐。
他表情严肃,隐隐有痛苦神色不时划过面颊,眉目嘴角跳动不已,周身红芒化作火焰熊熊燃烧,极力对抗压制体内的弑帝鳄魂魄。
韩湘看的胆战心惊,不觉为赤面狠捏了一把冷汗,暗想:“若是我遇到这样猛烈的动静,定然抵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