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昌摇头道:“你呀,有空空发议论,还不如去多看看历史书。执行者?你还当过纪委书记呢,党的规章制度看明白没有?为什么对于这项与法律相悖的决定你没有向上级反映?再说了,你又哪只耳朵听到了省委乃至中央领导说了让你可以罔顾法律的?”
王长盛答不上来,低下头,心中却知道陈其昌说的是对的,暗暗闷道:“我能跟你比吗?你这官都当成精了!”
陈其昌却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长叹道:“长盛啊,你不要以为舅舅是心机太深,你以为黄立平把罗怀仁调走,让我来当这个市委副书记是真心想用我吗?我今年都五十八了,罗怀仁才是他的人,他这是在保护罗怀仁,倒把我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来顶缸,哼!”
王长盛一惊:“不会吧!”
陈其昌语意里似乎有点苍凉,长嘘道:“你当官的日子毕竟还是太短,你当舅舅没事喜欢这么算计着过日子吗?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刚要考进公务员系统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踏进了这个圈,你就应该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这是个你死我活的战场啊!我就快退了,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实在让我放心不下啊!长盛,要走这条路,要不你就多长几个心眼,要不你就干脆跟刘辰龙一样,认些个死理,至少……至少到了我这个年纪,也能……也能求个安心!”
他转过头去窗外,一时无语。
王长盛涨红了脸,陈其昌的话正刺痛了他的心。他抬起眼,正想抗辩些什么,入眼处却正看见他娘舅稀疏的白发,不由把那些话又吞了回去,只是无端端起了一阵惘然。
依稀间听见陈其昌似乎在喃喃自语:“老啦……”
过了好一阵,陈其昌才回过了头来。
他摇摇头,掩饰地笑笑:“刚才说岔了,不说这些,反正你现在要懂得,要着急的可以是上面,也可以是刘辰龙,但绝对不应该是我们,明白吗?”
王长盛点头称是。
陈其昌呷了口茶,忽然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来跟刘辰龙急!”
刘辰龙确实很着急,但却暂时不是为了这件案子,而是苗族村的拆迁又出了问题。
原本大家都已经谈好了,由罗大海那个“确”的八户人家开始进行迁移,苗人最重然诺,虽然那些苗民乡亲们还有些顾虑,但也陆续打点行装准备搬了,拆迁工程队也已经开始分批进驻,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苗族村里的房屋不过是竹木结构,当时拆迁工程队刚进驻的时候,还有点觉得是小题大作了,这样的八座房子恐怕人力手工都能很快清理干净,在他们看来,只要村民们搬走了,拆这几座房子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
然则问题却出现了,首先是所有的机械工具一开进了那个“确”就死火,怎么发动也发动不起来,而随之他们打算拆掉第一期搬走的那两户人家的房子时,又频频发生怪事。
先是负责拆迁的领队原本站得远远的指挥,却不知怎么地,身边一根原本长得好好的竹子就这么倒了下来,把他砸得头破血流。而那房子的材料看上去不过是竹子,却是坚固无比,斧子砍上去了也只不过能留下一道白印,他们足足费了三四天的功夫,也才拆了不到半间房,然而三、四天里整个工程队不管动手的还是不动手的,倒是伤了五、六个,而且伤得都离奇怪诞,甚至有许多人有过天亮发现自己睡的地方不知怎么地就挪了个窝的经历。
于是那些拆迁队不敢再在那里呆了,他们也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人,对于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忌讳本来就多,刚开头乡里还劝着哄着,但过不了几天,那个拆迁工程队实在是惊恐过甚,连钱也不要了,也不支会镇里一声,忽啦一下就全跑光了。
镇里一看瞒不住了,这才赶紧报告给了刘辰龙,而那个“确”的苗民们原本由阿达口里得知了大家可能被“蛊”了的消息之后,就有些忐忑不安,这时目睹了工程队发生的种种怪事,更是害怕。苗人素信神怪,此时许多人不自觉地想起了罗大海口中的“蚩尤的惩罚”,于是不但还没搬走的几户说什么也不搬了,甚至已经搬走的两户都又跑了回来,房子被拆了一半的那户人家宁可寄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愿再离开这个聚落一步。
待得刘辰龙知道的时候,这股恐慌甚至开始蔓延到了其他“确”,搞得他头大无比。
他隐约想到这或许跟那个阵法有些关系,交代了岵岭镇要继续做好工作,正想亲自上苗族村实地勘查一番,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的竟是祁枫。
刘辰龙奇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祁枫愕了一下:“什么?”
刘辰龙皱眉:“你不是收到苗族村拆迁发生问题的消息才过来的么?”
祁枫摇头:“不是!”
刘辰龙愣了愣:“那你……”
祁枫微低下头:“我收到上面的指示,不要再插手这件案子,知道杨日钊也被召回了,所以担心……嗯……担心这件案子,就过来看看!”
刘辰龙看着祁枫似是有点微红的脸,依稀明白了什么,不由一阵说不清的情怀涌了上来。
良久,祁枫才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说的苗族村是怎么回事?”
刘辰龙这才回过神来,将苗族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沉吟道:“我觉得这应该是那个阵法造成的,刚想着要去苗族村探查一下。”
祁枫皱起眉,点了点头:“一起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