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难道我还要往前走么?”我问道,“难道我非得离开?”
“我想——我相信你得离开;我很抱歉,简妮特,但是我不得不说你得离开。”
天啊,这是怎样的一个打击,可是我并没被击垮。
“你是要结婚了吗?先生,如果真的是因为要结婚而让我离开,你是主人,只要开步走的命令一下,我立刻掉头。
“正——是,一点儿——也——不错,凭着你一贯的敏锐,你总是一语道破的。”
“她是谁?”我咬着牙。
“她……,哦,我想你或许记得,当初我本人,或者传言,明白告诉你我打算把这个老单身汉的脖子伸进神圣的绞索里,踏上结婚的圣坛,——简单地说,把她抱在怀里(如抱起来可真是不小呢,不过这不相干,——像我美丽的布兰奇这样一个宝贝是谁也不会嫌弃的)的时候;嗯,我是说……听我说呀!简妮特!你掉过头去不是在找更多的飞蛾吧,是吗?那只是一只瓢虫,孩子,‘正在飞回家’。我是想提醒你,正是你自己带着你那令我敬重的审慎的态度,——那种适合你责任重大而又以人谋生的地位的明智、远见和谦虚,首先向我提出来如果我娶了英格拉姆小姐,你和小阿黛尔都最好还是马上离开。我并不想来计较你提议中对我爱人性格所隐含着的诋毁。真的,你一旦远走高飞之后,简妮特,我会尽量去忘记它。我会只注意到其中的明智之处,它很令人信服,所以我已经决定照此办理。阿黛尔一定得进学校,而你,小姐,得另找新职位。”
“好,先生,我马上就去登广告,而在这段时间里,我想……”我正要说,“我想另找到一个安身处之前,我仍可以呆在这儿吧。”但是我突然住了口,觉得不能冒险去说长长的一句话,因为我的嗓子已经不大听使唤了。
“再过一个月光景我就要当新郎,”罗切斯特先生继续往下说,“在此之前,我会亲自替你去找一个工作和安身的地方的。”
“谢谢你,先生,我很抱歉给……”
“哦,用不着道歉!我认为一个下属像你这样地忠于职守,她就可以说有权利要她的雇主为她帮一点儿他只要举手之劳就能帮她的小忙。说真的,我已经从我未来的岳母那儿听说,有一个我认为很合适的工作,是去爱尔兰康诺特省的苦果山庄,教狄奥尼修斯?拗轧太太的五个女儿。我想你会喜欢爱尔兰的,听说那儿的人都非常热心。”
“路很远啊,先生。”
“没关系,——像你这样有头脑的姑娘总不会怕航行和路远吧。”“倒不在乎航行,而是路太远,再说又有大海相隔……”
“跟什么相隔,简?”
“跟英国,跟这儿——还跟……”
“呃?”
“跟你,先生。”
我这话几乎是不由自主说出口来的,同样也不由我自己的意志作主,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不过我并没有哭出声来,我避免抽泣。一想到拗轧太太和苦果山庄就叫我寒透了心。但更寒心的,是想看来注定要翻腾在我跟眼下正走在身边的主人之间的那茫茫的大海。而最最寒心的,是想起有更加辽宽的海洋——财富、地位、习俗——阻隔在我和我无法避免、自然而然爱上的人中间。
“路太远了啊。”强忍住在眼中的泪水,我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的确是很远,你一到爱尔兰康诺特省的苦果山庄,简,我就永远也见不着你了,这是确定无疑的。我决不去爱尔兰,我自己也不太喜欢这个国家。我们一直是好朋友,简,是么?”
“是的,先生。”
“朋友们在就要分手时,总喜欢趁余下的一点时间彼此多亲近一些。来,——我们来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谈这次航行和离别吧,谈它半个小时光景,看着星星在那边天空上升到它们光辉灿烂的全盛时期。这儿是那棵七叶树,这儿有围着它老根的凳子。来吧,今晚上我们要安安静静在这儿坐坐,尽管以后注定再也不会一起坐在这儿了。”他招呼我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去爱尔兰要走很远的路,简妮特,我很过意不去,让我的小朋友去作这样一次让人厌倦的旅行。但既然我没法安排得更好,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是否跟你有点儿相像?”
这一次我没敢答话,我感到满心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