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穴里的尸体肯定不光是傲穹从青州当铺背回来的,还有来自别处的受害者,肢体纠缠一层叠着一层。
皮肉干巴巴的贴在骨头上,不知道存放了多久,肤色已经成了僵尸一样的铁青,在浓烈的黑色死气间若隐若现。
凡人横死之后留下的不祥气息会被时间消磨殆尽,普通人就算开了阴阳眼也不像妖物那般对此极其敏锐,除非像现在这样数量多到一定程度……连钱亦尘都能看见!
……总算知道花栗鼠身上的死气是从哪里沾染的了。
贺兰玖告诫过,碰一下就没命啊!
现在已经来不及抽身逃走,钱亦尘闭眼砸向尸山等着来个亲密接触,却好像坠进了深渊里,突然浮浮沉沉碰不到边际。
……
“我死了?还是变成死气的一部分了?”
喃喃的伸出手,举到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好像睡觉前闭上的眼前只有黑暗。
钱亦尘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存在,或者说,存在的只是他的意识?
下一刻周围的黑暗仿佛退潮般消失,露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黑发褐眼,从神情到长相都和他一模一样,站在面前像在照镜子,但钱亦尘却清楚那不是他。
因为那个“钱亦尘”正皱眉嘀咕:“已经很久没人拜访这里了,怎么来的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难道万中无一的奇遇机会要出现了吗!没有过去?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没有过去的。
钱亦尘先是激动,“他”紧接着却转身向远处走去,身影轮廓渐渐变淡。
“等一下!”钱亦尘感觉不到在跑步,只是意念移动便追上他的步伐,“你作为一个高人好不容易被凡人见到一面,哪怕不感兴趣,至少也留下点秘籍啊仙丹之类的吧?我还在鸟危山吗?”
“谁说要见我很难了?”那人用和他完全相同的神情反问,飘移的身形停顿片刻又继续前进,“谁知道你在哪里打开了时墟的裂缝,门没有完全开启,我也困不住没有过去的人,走吧走吧。”
钱亦尘冲到前面,不知道该怎么用消失的手拉住他:“高人留步!好不容易有点奇遇,你会不会什么普通修道者掌握不了的法术?”
其实他说这话时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不是主角,不可能到哪里都有世外高人或者神秘力量哭着喊着要把绝学教给他。
但那个“他”随意的点了点头,说:“会啊。”
钱亦尘喜出望外的盯着他:“那请务必随便教我一点,不然……不然我就不走了!对,你困不住我,我保证学完了就走,而且不会拿去为非作歹!”
“但是你资质普通,修为又低,没什么可教的。”他用那张熟悉的脸做了个嫌弃表情。
钱亦尘第一次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如此欠揍,不过还是认真请求:“随便教点行不行?”
“时墟的裂缝要消失了……算了,就答应你吧。”他烦躁的望向头顶,目光垂下时带着诡谲的微笑,“不过从我这儿带走什么,是要拿其他东西来换的,你没有过去,就用别的作为抵押吧。”
钱亦尘刚想问要付出什么,却从身后的虚空中伸出一只无形手掌,拽着他一直向上。
另一个自己站在地面,双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
……
鸟危山腰,天光大亮,一切都维持着刚才的样子。
贺兰玖脸上的红纹慢慢褪去只剩泪痣,很不留情掐着他的下巴来回摇晃:“喂喂,就这么死了?不会吧,明明还有呼吸的。”
钱亦尘咳嗽一声回神,眼底映出那张端庄文秀的脸:“发生什么了?”
“你差点就掉进死气里,被我及时捞上来,虽然魂魄蹭到死气的边缘,不过有那滴阴血作为依凭,去地府投胎都别想,更别提成为它的一部分。”贺兰玖没有松开他的下巴自顾自解释,充分说明刚才摇晃的动作并非出于关心,而是折腾人的恶趣味。
“……不可能。”钱亦尘拿掉他的手视线转向别处,沉默片刻,才捕捉到脑海中的一些残存片段。
他的意识刚才去了时墟的裂缝,不知道是不是大量死气把那里冲开,总之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做了笔交易。
不过钱亦尘在这个世上没有过去经历,只能用现在的记忆作为交换。
但是……用的是哪段记忆作为交换?
那个“他”最后说的是,时墟无法真正取走什么,哪怕记忆也只是将它压在心底深处,让人下意识觉得那不重要,完全不打算记起来。
钱亦尘在贺兰玖莫名的眼神中继续沉默,烦躁地一下下揉着额头。
他忘记自己忘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