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还请富大人随我到皇宫一趟。”
容大人假惺惺地说着,富路冷哼一声,抱着墨林的身子紧了又紧,然后吩咐自家的奴才定要好好的送墨林回到府中,看着车子离开的身影,他的心有些落空了,这个傻女人……
他叹了一口气,也随之上了通往皇宫的车辇。
为何在如此高尚的佛堂之中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为何一切都来得那么及时和巧妙?
富路冷冷地笑了一下,那俊美地轮廓染照在夕阳的阴影之中,复杂地可怕。
这一切都是那个人设计的局,理由他最清楚。
灵山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所有的大臣们都临时的被叫到了金銮殿上。
一时间,富路成了风尖浪口的人物。
“虽说灵山有这等僧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富大人作为朝廷命官,就该理性思考,僧人也未对其夫人做出什么越轨之事,这样杀之,只怕是难以向灵山寺交代。”
“难道还要等自己的妻子被人侮辱了再来搭救吗?云大人的高论实在令人佩服。”
紧接着,一向信仰佛伦的护大人便道:“在先祖创建天朝这江山之时,就已经写下规定,不得在灵山寺里杀人,虽然富大人当时因为冲动,杀了僧人理因情有可原。可毕竟人死了,这血玷污了佛堂,便是对先祖的不敬。”
于是,从一场原本杀僧之论中改为了对先祖是否不敬的争论。
许恒弋眯着一双眼睛,便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西大人说道:“臣以为,富大人杀僧人是情有可原的,莫说富大人,倘若是臣,臣也会有那样的冲动,但毕竟在灵山寺里杀人是忌讳的,对先祖不敬便要受到惩罚。”
恒帝听西大人一番话,陷入了思考,但仅仅也是思考了几秒,便道:“朕认为西爱卿说的是,富爱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富路匍匐在地,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说道:“臣遵从皇上的意见。”
“漠北的野河一带一直在不断地招收服役人员,我看富爱卿去劳役三个月磨练磨练戾气也好,爱卿觉得如何?”
漠北?
只要是天朝的人民都知道,漠北是个极为苦的地方,号称‘魔域之地’那里的人只要吃不了苦,就会死去,吃的了苦的人,便是最强大的漠北之王。
最近漠北是林童大人在管理,他向来都是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因此漠北的劳役者都是一些叛乱的人在服役,漠北很苦,苦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既然皇上如此提议了,大臣们觉得这主意甚是得他们的心,因此纷纷在赞成。
“臣准旨。”
*********
富路离开回府的时候,墨林已经醒来了,墨竹因为远走北部地区,得到消息也慢了许多。
对墨林的关怀根本也来不及呵护,只能不断地焦虑着。
墨林对灵山寺还心有余悸,听到富路要被派到漠北,她的心又再一次被握紧,然后紧紧地捏碎了。
她靠在床头,看着富路站在身边很认真的吹着药汁,她唇色苍白地问道:“是不是皇上陷害你的?因为你在月华楼说的话让他感到生气,然后派人预先羞辱我,再设计让你进入他布下的陷阱?”
墨林是个聪明的女人,向来做事情分析有道理,富路凝视了她一眼,叹息道:“墨林,你不应该怀疑皇上,知道吗?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卑鄙,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心里有数,让我去漠北三个月,是皇上对我最轻的处罚了。”
她闭上嘴,觉得自己的话又在惹麻烦了,只是看着他如此没有情绪地眼神,她的心再也无法被愈合。
在一点一点的被捏碎。
其实她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她不了解许恒弋罢了,用单一的想法去判定他根本无法做出了解。
许恒弋那么爱嵇夕颜,为何就不能设计陷害敢喜欢夕颜的富路呢?
但是世人的眼睛有时候判定的并不正确。
富路照顾好墨林之后,便准备离开,墨林拉着他的手到:“你真的要去漠北吗?”
轻轻地掰开她的手,他没有转身看她,只是道:“皇命难为。”
墨林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这一切,为何都是那样的措手不及呢?
她难过的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再也不想出来,想要如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脸埋进土里,不让世人看见自己的情绪。
富路回到自己的房中,便吩咐随从们为自己准备去漠北的事情。很意外的,许恒弋也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衫,显然不像一个帝王,原本管家是要去禀告他的,可是却被许恒弋拦住了。
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在府中等了多久。
“微臣叩见皇上!”富路一见他,讶异几秒后,便跪了下来,许恒弋示意家仆们离开,便扶起他。
“现在只有你和我,不必拘礼。”此刻他没有用朕这个词,让富路有些意外,因为从他当上帝王之后,便很少这样轻柔的如朋友一般的叫他了,这时触及他眼中的真诚,紧绷地心也松了下来。
看来他对那一次的事情,并不是耿耿于怀。
“去漠北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许恒弋如此问着,富路低眉着头,说道:“已经准备好了。”
“富路,你不必这样和我说话,在这里没有君和臣,我是以朋友的名义在和你道别的。”
他如此说着,富路更是无法有任何的越规,他是君,他是臣,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哪怕他们曾经是知心相交的朋友,哪怕他们生死与共过,这一切往事,只能作为浮云,烟消云散……
“我知道皇上的心意,只是就这样落入别人的陷阱,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听富路如此说着,许恒弋反而笑了。
“容大人为的就是让你吃苦头,不是吗?灵山的主持曾经是他的弟弟,他知道如此无法掰倒你,却也偏偏害你,墨林去了灵山正好给了他机会,这会哪里会想到这两个臭和尚居然真动了恻隐之心,富路,你一向很冷静,即使外表再油嘴滑舌的,这些年你能懂的应该都懂了。”
是啊,许恒弋说的怎么不是呢?当他知道墨林去灵山求佛之后,便有人通知他墨林有危险了,目的就是陷害他,他明明知道是个陷阱却还往下跳,而这个陷阱他也知道是什么。
杀了两个和尚,是不想让墨林受到更大的委屈罢了,墨林险些被羞辱,被……他心里是急切地,但却没有那种真正的想要杀死对方的**,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利益去做罢了,而他想要什么,许恒弋岂会不懂……
“当初我知道你爱着夕颜的时候,心里是气恨着你的。富路,我和你相交多年,曾经我是王爷,你是尚书的时候,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看得清楚,却惟独你爱上她这一件事情,我一直没看明白,你当着墨林的面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心里是舒坦的吧?”
富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许恒弋会如此平静的说着他与夕颜的事情,他不能否认,否则就是欺骗,只能漠然的点了点头。
许恒弋看着他的动作,唇角才有些笑意。“我不喜欢骗我的人,朝廷之中多少违心之人,哪一个是真心的?富路,我希望的是我和你之间不会有瓜葛,不会有芥蒂,不会有任何的矛盾,知道吗?你爱她是你的权利,我不能阻碍,只是这些东西我到她死了才明白。”
他说完这段话之后,便是许久的沉默。半晌。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微臣感谢皇上给了我一次机会。”
富路跪了下来,这一次许恒弋没有扶起他,只是斜睨着一双凤眼问道:“为何如此说?”
“其实这一年来我心里一直都很愧疚,尤其是对墨林,当初娶她确实是权宜之计,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罢了,如今我伤她如此之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容大人陷害了我,而我也甘愿被陷害,皇上心里定是洞察了一切,才会让我去漠北服役三个月。”
“这些墨林不知道吗?”
“希望皇上永远都不要让她知道,否则她更会伤心而死。”
富路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许恒弋的余光瞥见一个孱弱的身体,只是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地勾起弧度,并不言语。
这个在门口偷听他们对话的人,是谁,他一目了然。
有时候人真的愚蠢的可以,比如如今的富路,宁可陷入别人的陷阱给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不让自己的妻子知道,然后去做些逃避。
然而,有些事情,你往往逃避,可当事人却还是无意间知道了。
*****
富路去漠北之前,仅仅只是一个人,和押着他的一个漠北士兵。
漠北很苦很苦,可是他却毅然地离开了,连走之前也没有和墨林说一声。
车缓缓地向北方前进着,一直到了漠北的野河,富路才停了下来。
许恒弋离开富府之前告诉他林童会在野河边训练士兵,他必须到哪里去服役。漠北的那个押送他的士兵话很少,送他到那里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林童看见富路的时候眼中微微地有些诧异,毕竟两个人的年龄还是稍微有些差异。
那时的林童话也不多,知道富路来漠北必定有理由,果真到晌午之时,便收到了许恒弋的来信。
“堂堂的刑部尚书来这个荒芜的漠北,实在是可惜了。”林童看着他说道。
富路笑了笑,“这世界难料的事情很多,比如你,很多年前,你会想到自己能受皇上的重用吗?”
林童瞄了他一眼,笑的有些欢快,这人就爱一报还一报,于是道:“男子汉总是要受些苦才好,但愿富大人能够坚持住。”
说完,便进了驻扎的营帐内。漠北服役的人有许多,大部分都是罪犯,负责的领头官也比较严厉。
漠北需要开发一条通向南方的桥,所以必须搬运许多的石头,可富路主要就是搬运石头。一天来,他已经腰酸背痛,躺在这个满是蚊子的帐篷内,还要和那么多的服役兵挤在一个地方,确实苦不堪言。
而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里的人都很少洗澡。漠北的水很珍贵,相当于珍珠的价格,而当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情况。
“你当你是少爷吗?你能够有洗脸的水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给倒了?你知道这水洗完脸之后还可以用几次知道吗?”
领头官如此说他的时候,他心里去很气愤,觉得都是在针对他,自尊心也受到了伤害,于是和领头人吵了起来,如此一来,林童只能当面解决问题了。
“富大人,我念你是长辈才这样叫你一声,皇上派你来漠北是服役的,你就必须遵从各个指令官的意思,不能忤逆,知道吗?在漠北,你这样的做法不仅仅会惹来领头官的恶批还会得到一些服役人的不满。”
林童看着他,面无表情,还有些冷漠,他甩了一下昨日被石头弄裂的衣袖,傲慢的离去。
可是一切想通之后,却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他确实,太冲动了。
这些行为往往给他带来了一些效应,第三日的时候,每日的饭食便给他减少了许多,他们服役人的食物本身就难以下咽,吃着又酸又硬的馒头,富路第一次有了绝望的念头。
他是宁可被人杀死,也不肯被人虐死啊,难怪当初在朝堂之上有那么多人同意皇上的看法,显然也是不怀好意的。
“喂喂,小路,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了,很佩服你,你还是漠北第一个敢和领头官顶撞的服役人呢,”富路来到漠北之后,名字用了小名,因此他是天朝的刑部尚书,还没有人知道。为了一些麻烦,许恒弋倒是和林童交待了一些减少麻烦的事项。
这是第一次在漠北有人和他说话,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邋遢的满脸胡子的男人看着他,笑得很憨厚。
“我叫虬髯,你叫我小虬就可以了,我想知道你是犯了什么罪才来这里的?”虬髯如此说着,见他眼睛没有恶意,想到林童说过一段话,大致是这样的。
“富大人,你别看这些漠北的服役人都很冷漠,其实他们最重真感情,这世界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只有患难才见真情。在漠北的服役人里面,没有一个身家是清白的,除了你是个特殊的例子之外,很多人在漠北已经呆了十年了,他们非常渴望回到家乡,而在这里困难的情况下,很容易得到真正的友情。”
一年前夕颜死后,许恒弋便将林童派到了这里,以他肯吃苦耐劳的性格很快的得到了大家的尊重,一年便被封了长官,比领头官多了一个等级。
这也是漠北野河这一带最大的官了,林童在漠北虽然年龄小,但是和人相处的很好,也让人渐渐地忽略了他的年龄。
富路如此想着,从思绪中走了出来,便道:“我杀了人,而且是个和尚。”
这时虬髯居然笑了起来,黑暗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是好样的,好伙计,我生平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杀和尚。”
“他想要对我娘子做不轨之事。”
富路不知道为何突然说了这一句,虬髯突然沉默了,黑暗中是他有些轻微哽咽的声音。
“没想到我和你的遭遇那么相同,我妻子就是因为被人强暴了,我才冲动的杀死了那个人,可是你知道吗,那个强暴我妻子的男人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本来想要杀死我的,后来因为他的权利过大,扭曲了事实,我差一点死去,我娘在朝堂之上跪着求县令让我去漠北服役。我娘说了,让我到漠北总比被人追杀或者死的好,漠北虽然苦,可是生命却是安全的。兄弟,咱们真的命很苦,我来漠北已经五年了,还差三个月便期限满了。”
可怜人总有可悲之处,不像他,为了逃避一句话,一个女人,来到这里。
可是,富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服役的第十天后,那个他想要一直逃避的女人居然来了。
那一日,阳光明媚,富路搬着石头,弯下腰气喘着想要休息一下,虬髯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兴奋道:“小路,有大喜的事情啊,你猜猜是什么事情?”
“莫非今天午饭的野菜中加了一块肥肉?”
“不是,不是。”
“难道领头官让你休息一天?”
“也不是,不是。”
“明日不用晨练了?”
“不是。”
虬髯两眼发光,神秘兮兮地凑近他的耳朵道:“听其他人说,今天童长官的营帐里来了一个女人,说是来漠北给咱们煮一些饭食的,你知道吗?在漠北这个野河地带,已经十年没来女人了,你说,作为女人只要知道这个地方,应该是死也不会来的,可是那个女人却来了。听那些人说,那女人是跟着自己的男人来的,还说要和他一起吃苦,也不知道哪个男人那么幸运,居然肯为他牺牲那么多。我妻子要是有这个胆子,我一辈子都不娶小妾,我发誓。”
虬髯如此说着,黑溜溜地胡子在光下发着油光,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牵引,让富路的心头一震,他顾不得什么,便跑到了林童的营帐中,还未撩开营帐,却已经有人先打开了。
两两相望,天涯咫尺。
富路的眼睑中便映衬着墨林一身朴素的衣着,映衬着她那张素颜又美丽的脸,当即就抓起她的手,眼神寒冷,拉她到一处后,便冷冷地说道:“你现在收拾起东西给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