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最近皇后娘娘身子虚弱,回去把这只鸽子炖了好做补汤给皇后娘娘吃也好,虽然她不一定会吃,但是也表示自己的一点心意。
龙华殿。
许恒弋正倚靠在金箔屏风前看奏折,信耶进去之时,便看到他紧蹙的眉梢。
“皇上,臣有事禀告。”
头没有发,依旧冷傲的样子,手指轻轻一顿,随之合上奏折,再次从层层叠叠如山般的奏折中取出一本,他冷声道:“没看到朕在处理公事吗?有事情等朕闲暇时再说吧。”
在往昔的日子,只要是信耶禀告的事情,无论多忙,他都会好好的听,只因为信耶是他最信任的人。
然而今天,他没有任何的兴趣听,只想将埋在这些公事中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皇上,这件事是关于嵇氏一族的。”
冷风吹过,将他的发丝打乱,抬起幽深的眸子,冷冽的视线看着他,最后轻启唇道:“说。”
“方才在城门上发现了信鸽,臣取下了这个。”上前递给他,映入眼睑的是一个嵇字。
手指在迫不及待地打开,最后眸色便冷,倏然间,他眼神锐利,然后冷声道:“那只鸽子呢?”
“臣射下后,看到信前的字,便连忙赶过来了。”他如实的说道,心里却很想知道里面说了什么,他向来忠心,主子若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去探究。
“确认那只鸽子死后,立马将它烧了,怎样都好,只要不留痕迹。至于这密信的事情,我希望你缄口,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谁。”
说罢,站起身,便将密信伸到宫灯中的灯芯中,信,瞬间,燃烧为灰烬,不留痕迹。
林遥想将鸽子送到御厨房让御厨将这只鸽子炖了,其实,林遥并不是没有爱心的人,鸽子奄奄一息了却不把它埋了,而要杀它。
曾经,她吃过这些鸽子的亏,对鸽子向来没有好感,迈步走向御厨房,御厨房是背朝北殿的地方,有大道和小道可以走,她心里觉得拿着鸽子到处在宫里走着,被其他宫人看见确实不妥,想来,只走小道。而这条小道必须经过梅园,她知道梅园里向来不多人,便大胆的走着。
经过梅园之时,却看见皇后娘娘独自一人的站在梅园的梅花海中发呆,心里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夕颜却恰好的转身看见了她。
“遥儿……”硬着头皮,垂然道:“娘娘,奴婢在。”
夕颜走向她,林遥看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却有些红,心下一惊,娘娘莫非在梅园里哭过了?
可是夕颜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唇角却有些笑容,似乎是伪装出来的。夕颜轻声道:“本宫有些乏味,你陪本宫到处走走吧。”
林遥踌躇不前,有些为难,她背后还藏着快要死的鸽子呢,这样陪她似乎有些不妥啊。
“娘娘……”夕颜孤疑的看着她脸上的为难,便问道:“你怎么了?”
心里觉得还是应该说实话才对,欺骗主子的下场是很可怕的,当即用左手将鸽子拿出来,右手还提着刚刚准备送给林童的鞋子呢。
“奴婢在城门上捡了一只鸽子,心想娘娘最近身子虚弱,吃鸽子会补身子,正想到御膳房让御厨给娘娘炖汤呢。”
夕颜一见这只鸽子,脸色顿时煞白,大步向前走着,眼中有及之呼来的惊愕。
“是精鸽,你从城门捡到的?”林遥见她反应激烈,便连连的点头,夕颜的眼瞬间的暗淡下来,城门向来是信耶是驻守地,精鸽警惕性极高,普通的射手一般是无法射中它的,莫非嵇氏出了什么事情?
连忙将视线移向精鸽的脚,密信不见了……
精鸽奄奄一息中,似乎闻到了主子的气息,微睁开眼,便看见了夕颜,叫了一声,夕颜忙不迭地用手指掰开精鸽的嘴,从侧边抽出了另一封密信。
梅花园中呼啸而来了一阵风,将梅花洒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只觉得全身有阵阵的冷意,眼中阴沉,而这些冷意让她的脸更加的苍白。
信里只有一句话:闽尸无存,头故在,兄无能,望妹助。
梅园里起了风,将她手指的信曵打落,她眼中黯然,弯下腰将这信收起,便急速地迈步走向鸾凤宫,林遥预感到不秒,娘娘方才的眼神实在太过恐怖,抿了抿唇便迅速的跟了上去。
晚风呼啸着天朝诡异的夜,嵇沉麟驾着马使向漆黑的夜,无论嵇康寒与嵇安素如何的劝阻着这个五少爷,一如他名字的反差,来到了神秘人说的地方。
“吁”他拉下缰绳,竟发现不远处的一个阁楼上徒然的挂上了爹爹的头颅,满脸的血腥,看不清表情,一时间血气上涌,甩出鞭子策马向前奔驰。
他怒气冲天的冲了过去,却没有看见暗处,早已经有箭弓手守在不远处,不稍片刻,只听见‘嗖’——
一枝箭羽刺向了马肚,马前蹄一扬,撕心裂肺的嗷叫一声,将嵇沉麟从马上摔了下来,往草地上滚了几下,嵇沉麟正欲爬起,几只长剑齐齐的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云王从暗处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嵇闽侯这个儿子,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加明显。
“别来无恙啊,嵇沉麟。”
嵇沉麟看着这个中年男子,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是谁?为什么要抓爹爹的头颅,为什么要设下陷阱害他?
他眼中伸起了冰冷,便冷声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王见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加耻笑着嵇闽侯生出的孩子一个不如一个,昏暗中他的笑容有些冷酷:“布什赫,我这么做自然有它的理由,来人啊,将他捆起来绑在阁楼上,让他跟着他父亲待一会,可别用脖子将他勒死了,本王留他的命还有用。”
嵇沉麟愕然的看着这个男人,他说他叫布什赫,那似乎是个尊贵的名字,可此刻因为爹爹,他脑子里被混搅了许多东西,一时间竟无法正常的思考这个男人的来历。
天朝进入了夜晚,嵇安素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二哥,五弟还没有回来,此刻踱在小屋中他来回走动着,怕吵醒了自己的娘亲和姨娘们,硬是忍着最后的一口恶气出来。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的压低声音和嵇康寒道:“二哥,五弟还没有回来,会不会真去了?怎么办,我真怕他出事情。二哥,你到是说话啊,难道你不担心五弟吗?”
见嵇康寒从嵇沉麟走了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半仰阖睡的状态,心里不舒服,口气里也颇带了一些指责的意味,他向来不敢公然的违背着这个二哥的意思,可如今人命关天啊,他不可以沉默,要是真出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嵇康寒的眼角没有温度,他微微地曲起手指,骨骼显现在青筋之下。
按照精鸽的速度,此刻信已经到了夕颜的手中了吧,然而此刻精鸽没有回来,夕颜也没有传回消息,他只能猜测两个结果,第一个便是精鸽死了,信息没有到夕颜的手上。第二个便是精鸽已经传达了消息,夕颜却无动于衷,扣留了精鸽。可是无论哪种结果,对于他来说都是最坏的。
事情表面,夕颜帮助不了他,他以为,按照夕颜的个性,至少会让皇上派一些武功高强的精英来和他们共同闯入神秘人的阵营。
此刻,夜已深,没有任何的脚步声,很显然,皇上与皇后,并未有意思要帮他,心中一片凄凉,脑海中不停地想起爹爹死时的样子,狠狠地咬住唇角,瞳孔迸射出不一样的光芒。
“四弟,我们准备一下,到东金区。”
这个地方,是神秘人告诉他们的,第二封密信的背后,他有将这三个字写出来,如果夕颜细心的话,就一定会发现。
嵇安素面色一喜,二哥终于想通了,他们已经落败了,本身就不应该寄托于什么希望,在嵇安素的心中,对于夕颜的印象是狭义而渺小的,小时候他向来和夕颜玩的少,长大后因为娘的原因,被爹爹派到了其他处学习商业知识,在他印象中,靠女人的男人确实是个软柿子,他也没有过多的奢望这个当上皇后的妹妹能够帮助他什么。
女人,他的定义里一直都是软弱的象征,是帮助男人生孩子的一个附属品,仅此而已。
夜晚孤寂,清冷,月光照下的阁楼森森笼罩着一片诡异的色泽。
狂风呼啸,两人策马奔驰到东金区时,便赫然的看见五弟嵇沉麟被悬挂在阁楼的样子,大呼出声:“五弟。”
被五花大绑的嵇沉麟看见自己的两个哥哥做上马上叫唤着他,吃力的抬起头,喉咙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渐渐地变成了低落的低喃:“二哥、四哥、你们别过来,这是个陷阱啊。”
然而,从远处听到嵇沉麟极为急促又低低的声音,听不出声音里发出的字,他们显得更加的着急。
“二哥,我们怎么办?”心中的愤怒在滋长着,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嵇康寒看向周围,拍了拍嵇安素的肩膀,然后沉声道:“你待在这里先别动,为了以妨有诈,我到前面看看,倘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好逃走。”
嵇安素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二哥,对于刚才二哥沉默着不去救爹爹的尸首和也许有危险的五弟下的懦弱的定义感到十分愧疚,望着二哥凌烈向前的身姿,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小人。
空气中仿佛凝结了许多悲凉又愤恨的味道,嵇康寒的马还跑几十米,便落进了一个巨大的埋伏,还好他有些武功,整个身子敏锐地从马上跳了出来,还未立足脚跟,四面八方齐齐的攻击来许多的黑衣人!
嵇安素面对那般突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凭借着自己那称不上高强的武功进入了嵇康寒的战斗,两人背对着,嵇康寒轻声道:“四弟,我掩护你先走,唯恐这里埋下了许多陷阱,能逃多远便是多远。”
然而,嵇安素又岂会丢下自己的二哥不管?嵇氏的血脉,留下的都是不贪生怕死的高贵血液,面对敌人,永不退缩的清高。
嵇康寒被黑衣人横空砍了一剑,左肩膀受伤,他是左撇子,此刻剑已经落下,他吃力的大喘着气,嵇安素意识到不秒,想要拉着他跳上马一起逃走。
骤然间——
四面八方,灯光通通亮起,犹如漆黑的夜骤然间变成了白天,为首的男子锐利地看着他们,好似自己手中的猎物,他想要捏死,就可以随意的踩到他们。
“啧啧啧,嵇闽侯啊,怎么生出的儿子一个个都是莽夫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嵇康寒捂住自己的左肩,容不得这个男人侮辱自己父亲,便反嘴道:“我们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布什赫锐利一扫,兴趣俨然的看着他,很多年,他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慕容允林宁可跟嵇闽侯走,也不再等他,他抛弃了一切,换来了她无穷无尽的背叛,结果嵇闽侯生下了那么多的孩子,她却郁郁而终了,这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啊!
妒忌,仇恨,当种子在他的心中发芽,发誓,当有一天自己有能力之后,第一个要杀的绝对是抢走他女人的男人,而且要残忍,要嗜血,要将曾经受过的一切都还给他!!
“真是个嘴巴尖利的家伙,小子,作为失败的俘虏,你现在的行为足以让胜军一把刀杀了你。”
布什赫轻笑地转动着玉板子,面色冷清,似非似笑着。
嵇康寒怒视着他,瞳孔徒然间便大,如此面熟的人,他惊叫道:“你是云王?!”
“呵呵,看来嵇闽侯还没生出一群傻子。将他们留着,最后的那个人还没出现,本王不急于杀他们,全部挂到阁楼上,让那个人看看,自己一家人的生死握在别人手上的生不如死的感觉。”
布什赫所指的那个人,不会是夕颜吧?
想到这里,嵇康寒全身冒出了冷气,云王的目标其实不是他们,而是夕颜?!
夜色越发的清冷,从宫中偷逃出来之后,夕颜就不断地用狐裘包裹着自己,策着马,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她去过他们驻扎的小屋里了,没有一个人,嵇直树和姨娘们在安然的睡着,心里好似被人抽动了一把,屏住呼吸,都不敢打扰他们。
也许她隐约地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去想,独自一人来到东金区是她自己的决策,她知道,许恒弋一定知道消息,对于他来说,定不会帮助她的,如此麻烦,而且会惊扰朝堂内外的事情确实不是他应该管的,嵇氏被判处通敌卖国,能让嵇氏剩下的孩子和女人活着,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了,她没有任何的理由求他会帮助自己,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去救回自己心中的亲人。
到了东金区,还未经过一个路口,就有一个小厮拦截了她。
“请问是夕颜姑娘吗?”她到是没有想到有人居然问她,仿佛是专门等候着她一样,紧拉缰绳,她沉声道:“正是。”
“咱们主子让您往这边走,你会看到你想要的东西。”
夕颜孤疑地被他指引着向前走着,从最初的黑暗到灯火通明,她预感到的东西果然如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看着自己不太熟稔的哥哥们,她的心中翻滚出很多的东西。
跳下马,看着他们青黑的脸,只能哽咽地呼唤到:“二哥、四哥、五哥、”仿佛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原本闭上眼的嵇康寒看见了夕颜,全身震撼,他以为她不会来了呢……
没有想到她来了,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她是自己独身而来。
“主子在里头等你,请进。”掩饰自己心中的慌张,夕颜走进被那小厮撩起的营帐中,里面白炽的灯忽闪忽暗的亮着,一如当初见到的云王一样,此刻他惬意地坐在长长的桌子旁边,看着她笑着。
“好久不见,皇后娘娘。”
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的厌恶,这种厌恶从他宠幸了她最在乎的依儿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当听到依儿在他身下呻吟的求饶声,她明白,此生,她亏欠了许多人,她还不清。
“云王如此厚待,这样的见面礼让本宫真感到意外。”
云王挑眉一笑,这眼神多么像她啊,慕容允林,当年自己就是因为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爱上了她,可是为何……
她最终离他而去,不带一丝的留恋呢,募然升起的怒气,仰头便喝下一杯酒。
“皇后娘娘的胆子可真大,如此夜黑风高,居然敢独自闯进东金区,本王不知道该佩服你勇气可嘉,还是愚蠢鲁莽?”
“君子与小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是勇气或者鲁莽又有何区别?”夕颜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种表情看似清冷,却是鄙夷的态度。
“好一个皇后娘娘,好一个嵇夕颜,如今本王手中有三条人命,外加一个人头,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她早已经意识到他会谈出任何的条件,只能问道:“怎样的交易?”
“用你的命换他们的命,这很公平。”
龙华殿中,当许恒弋听到守卫的宫门士兵传来消息,说今晚有可疑之人出去之后,便勃然大怒,知道夕颜消失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地惩罚了那些人。
“一群废物,朕留你们何用?连皇后娘娘出逃了也不知道?”
一群跪地的宫人,鸾凤殿清冷一片,夹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气,冰冷地发出最后一句话:“曹德,朕命你们将这些人全部打入暴室,此生永远不得出来,敢违背着,杀无赦!!”
曹德面色颤巍巍地,不敢怠慢,吩咐了些士兵,将这些哭天喊地的婢女和奴才们拉走,至于晕过去的林遥管事,看见许恒弋已经离去的背影,他想,林遥管事应该有阻止过吧,不算失责吧?
想想,还是装作没有看见什么,便拉着一群人,处理后事了。
他的心中凝聚了满身的冷意,“笨女人!”他咒骂着,心里担忧着,却又升起无限的哀伤,害怕,惶恐,怒火交织着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