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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的大雪越发落的凶猛,门外的积雪树挂,积雪的上空天幕漆黑,不时的传来长鸣之声。
天国十一月初八。浩浩荡荡的jūn_duì路过河南街道,三顶轿子摇摇晃晃地从河南的百姓面前走过。
前的有四匹品种纯良的俊马,分两侧散开。
而前头的是一匹白色俊马,马傲视前方,白色的鬓毛随着雪花飘舞,似乎是融入在这白色的雪幕中,唯有一双有神的眼睛透着独有的傲慢。
河南的百姓跪在雪地之上,低垂着头,没有人敢抬起头看这只离开的队伍。
在长达8月的瘟疫中,河南虽然死了不少的人,但是没有人会再去在意这些了。
因为在河南沦陷瘫痪之时,却有一双手,以俯首的姿态拯救了他们。
众人叩首,突然间,人群里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许王爷千岁!许王爷千岁!——”
“许王爷千岁!——”
原本只是非常小的声音,却徒然间一个附和着一个,变得越来越大声,声音响彻了整个河南的上空。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所有的屋檐,在河南北境的上空,有一只旗帜在寒冷的空中迎风飘扬。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满头白发苍苍的老人,衣衫褴褛,他拐着木杖,挡住了jūn_duì的去路,有士兵拔刀示意那老人离去,不要挡住jūn_duì的去路。
天国初七之时,皇帝下诏,必须于三日后赶回京城,有重大商情探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许恒弋还是连夜的收拾起所有的东西准备离开。
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呆在一个地方最久最长,士兵面色如铁,却见许恒弋轻手一扬,士兵收回剑梢,又回归到队伍中。
老人的脚印印在深深地雪地中,不到片刻却在纷纷地大雪中消失。
她面色通红,一双带满皱纹的脸却有丝丝的笑意。
她跪了下来。“感谢太史监察官救了我们全河南的百姓。”
许恒弋面色沉静,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只是微微低眉,淡淡地说了一句“天子圣恩,保佑着河南人民,身为臣子,尽其所责是应该的。”
“这是我家祖传的物品,世世代代单传,我老来无女,希望王爷能让老奴为王妃带上、”
她的双手捧着一个三角形的红色锦符,王妃来河南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夫妻二人为河南立下汗马功劳都进入大家的眼中。
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说瘟疫期间来看他们的女子便是身为太史监察官的王爷的妃子。
说王妃为了制作药草,深陷野狼之口,侥幸逃生,治好病后,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于是,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到一日便传遍大江南北。
众人微微地抬起头,感叹这老妇人的勇敢,要知道,在天家,处理完事情之后,大家便各不相干,他们是无法触及的贵族,只要远远看着变好。
“就作为我心中的儿女,保佑她一生一世。”
茫茫地大雪,千人的街道中,寂静无声,唯有许恒弋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眸,淡淡的一笑,轻拉马鞍,便道“走吧。”
队伍又开始继续前进,有人拉住那老妇人的身子,她僵硬地被拉起,全然不知所措。
如今,他不会让任何人去亲近他最为深爱的女人,不管是好心还是恶意。
“慢着。”
从第一顶红色的大轿中传来清晰地女声,还能听到几声剧烈地咳嗽声,一双芊细白如雪的手腕揭开了轿帘,林遥立马上前扶住她,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河南百姓的面前,众人惊见这绝美无双的面孔。
心神恍惚,她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披在双肩上的乌黑长发,皮肤如雪般的白皙,雪肤花貌,光艳逼人。
她微微颦笑,被林遥搀扶着走进那老妇人,队伍又停了下来,漫天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
老人颤巍巍地将锦符递到她的面前,眼角似乎弥漫起了茫茫地大雾。
如此的微笑啊!
如此平易近人的女子啊——!
“老婆婆,那么就请你为我带上吧。”
老妇人颤抖地为她带上这锦符,随即双手合起,闭着眼睛,祈祷道“愿天保佑你平安,我的王妃。”
夕颜的眼角有着隐隐地泪光,晶莹剔透般,老人的手如母亲般拍了拍她,便转身,慢慢地走进了人群中,似乎得到了鼓励般,就在那时,人群突然间杂乱了起来。
每个人从身子后面拿出了许多的东西,如变魔术般的出现了。
“这是我家里生产的玉米,送给王妃,愿它们能带给你健康的身子。”
“我家的香梅,很甜很甜,送给王妃……”
“哎呦……别踩着我……这是我家养的鸡……已经养了好久了……肥肥胖胖的。”
…………
无数亲切地声音传来,夕颜被挤到了车侧上,林遥见这局面混乱,小小的身子又护不住她。
焦急之中。
突然,横空而来一只手,将夕颜的整个身子拉了上来,被护在怀中,人们见王爷凌厉地眼神,便涩涩地后退一步。
“你们的好意,本王替爱妃谢谢你们。”
说话,一拍马肚,马儿踏着深深地雪地,奔跑了起来,不到片刻,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富路和墨竹无奈地看着队伍,又是烂摊子。
“哎呀,要是有人能送我这么多东西那该多好。”
墨竹剜了他一眼,嗤了一声“你若是有善心的话,哪怕没有,只是,担心的是,你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你们慢慢地,别急,别急,我们会代表王妃谢谢你们,她一定会感受到你们的好意的。”
原本不长的队伍,逐渐变得冗长,直到大雪稍微少了一些,人群才渐渐地减少,那些物品被装上整整一车。
林遥轻轻地揉捏着发酸的双手,却瞥见一双锐利冰冷的眼睛在看着她,她背脊一冷,却见男孩手提着一篮子的鸡蛋走了过来。
她伸手接过,恍若没有看见那男孩的目光。
“那天,你没有来。”
雪飘进了林遥的衣襟里,她抖擞了一下,暗暗地垂下眸子:“苏林麒是吧,你想和我交个朋友的话,那可以,可是何苦割下我的长发?”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的指责着他,苏林麒重重地将鸡蛋放在车上,乌黑的眼珠子如漆黑的夜,他没有说话,只是略微地沉默。
“我并没有要和你交朋友的意思。”
“咱们没话说,我告诉你,从此我苦难的生活结束了。”
王妃承诺过她,会带她到天朝去看美丽的景色,那里有很多漂亮的东西,河南虽然是她的故乡,心里虽然有些不舍。
可是,从此,她再也不会过那样的生活了,她有哥哥,有王妃,有她身边最亲的人,还有她最向往,最憧憬的生活……
苏林麒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转身离去。
林遥没有看见,他左侧的发丝中又多了一缕的长发,是用是一种特殊的发绳接上去的。
那是他们民族中特有的传统,剪下自己心仪女子的头发,别在左侧的发丝上,意思是说。
这个女子是我认可的女人,不仅是我想要结识的对象,而且她是我命中选中的女人……
林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篮子因为他的力道鸡蛋已经破碎了几个,烦闷地嘀咕一声“真是个奇怪的人。”
将那些碎掉的鸡蛋扔在了雪地中,仿佛在宣泄着什么,她没有在去理会他,虽然被割了长发心里很心疼。
但是,她知道不久之后,自己将忘却这里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重新开始。
其实,人心难测,有些东西,也只是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后,才会露出最真实的面孔。
一如当初般,懵懂不知。
“富路,都说河南都是刁民,想要那些只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凡事道听途说,没有深入去看,却是不了解。”
河南的人民已经四处散开,偶尔会看到那些藏在厚实衣服上的笑脸,富路望着遥远地天际,又凝视了几秒最后一顶轿子,只是沉默着。
原来,善良来自最朴实的民众。只是……
队伍持续的前进着,雪坡上,苏林麒一贯老沉的脸孔笼罩着淡淡的失落,十年之后,当再次相见,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白色骏马奔驰,夕颜捂着胸口被狂风刮得呼吸不顺畅,她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大叫着“停下,许恒弋,你给我停下。”
他策马,丝毫不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喊着,只是紧紧地箍住她的身子,一直往前奔去。
待她虚弱地几乎晕眩过去之后,他才停下。
“你到底要和我呦到什么时候?”
他紧紧地盯着她,这几日已经不再有笑脸,她轻微的咬住自己的唇瓣,顺通自己的气息。
那日知道香儿是苏云香之后,她气得几乎要杀了她。
可是香儿只是哭着,不停地哭泣着。
她不知道苏云香是谁,也不想知道十年前,她是什么身份?她不想关心。
只是她居然要杀她,这简直就令她如遭雷劈。
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她想要置她于死地?是父亲害死了她全家吗?
不会的,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只是一介商人,对她宠爱有加,虽然让她嫁给许恒弋之事让她心里有些芥蒂。
可是多少年的相处,她了解父亲,因为她相信,父亲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许恒弋想要将苏云香送回到嵇慕晟的身边,因为顾及着夕颜的安全,因此他格外的严令禁止苏云香接近她。
总之,一个怀着孩子的孕妇,杀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怀着的孩子还是自己心爱女人哥哥的孩子,因此他顾及了太多。
若是从前遇到这种情况,便将她随便扔到一个地方,任由她是死是活。
夕颜不想将苏云香送到自己哥哥的身边,她想要将苏云香安排到一个大哥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找个恰当的理由让大哥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香儿这个女子,让大哥忘记她。
这就是她心里的想法,可是许恒弋不同意,让这个危险的女人呆着她的身边难免会出意外,因此他们的意见出现了分歧,便有了刚才别扭的一幕。
“今天我会送信给嵇慕晟让她将苏云香带走。”
他的女人跟他无关,因此也不在意,到底真相会伤害嵇慕晟几分,只是想把这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想都不要想,在回天朝之前,许恒弋,我不准你碰她。”
她生气地朝他嚷道,由于大病还未初愈,声音也显得比较弱。
许恒弋温热地呼吸喷在她的耳边,一口便将她细嫩的脖项咬住,轻微地撕啃着。
“休想,不送走她,本王绝对不放心。”
再也不会容许她的任何要求,被掰过的小脸,她温热地红唇,被一股不容拒绝地热吻侵蚀着。
无尽地缠绵,她的身子已经动弹不得,他霸道地吻着她,连心跳也无法感受到,那是以前温柔的吻,她只能承受着,承受着他带给的所有。
骏马只是慢悠悠的行走着,仿佛知道了自己背上人所做的事情般,哼哼了几声,渐渐地浓缩在白雪雾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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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在第二日已经到馥郁之地,再拐过几座山,便可以看到天朝的京都之城,
大雪已经停了,队伍在附近地一家旅馆店休息。
香儿被侍女扶着走进了店里,她的身边还跟随着五六名的士兵,个个腰上都配着剑,她苦笑,她一个弱女子又不能做什么,况且肚子里还有宝宝。
“大人,上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请这边走。”
小厮殷勤地牵走富路的马,拍拍身上的雪花,看着苏云香在前方吃力的走着,他眸色幽深,却还是不禁地上前扶住她,有力的手臂,侍女们退下。
“不用你好心。”
香儿用力的摔开他,整个身子因为太过用力而险些摔倒,若不是他及时的扶住,恐怕是要吃些冰冷的雪水了。
“云香,我并没有说。”
她孤疑地看着富路认真的眼神,似乎没有在说谎。
扶着她走进里头,已经有小厮放着大量的火炉缓和着整个旅馆店,这里已经被包下了,很久没有这么有钱的贵族出手阔绰,因此老板格外慷慨地将旅馆所有的地方都装上暖炉。
毕竟伺候好贵宾,是少不了钱的。
“王爷看上去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他也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若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到的。”
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知道她的身份,从过去追究而起,那实在不是一个常人所能办到的。
外表洒脱不羁,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心思难测,就算是和许恒弋相处多年的他和墨竹也无法看透他的思想。
她的视线掠过他的脸,那样淡淡的忧伤,原以为许王爷不过只是个平常的王爷罢了,当初还为夕颜惋惜,如今却是有些羡慕她嫁给了他。
“只剩一日了,富大人,你走吧。”
她淡然地抽出手,手掌落空,富路尴尬一笑,还不理解云香说的意思。
是什么让单纯的她变得那样的残忍?一心想要杀死夕颜?过去他无法去细细品味她所受到的苦,可是,她所受到的伤害却足以让富路心底原谅了她的过错。
许恒弋站在最高的楼阁上俯首看着对香儿异常关心的富路,眉头紧锁。
酒楼的房间都是按照上等中等下等来分,士兵便是在第一层的下等房里休息,中等房里包括信耶、香儿、居住。
沈庭儿的房间在最南的地方,离许恒弋的房间最远,夕颜拒绝了和许恒弋一个房间,自己选择了在富路和墨竹房间的旁边。
许恒弋对她的行为表示无奈,两人倒是冷战了一时,就连用膳的时候也是自己吃完,便让林遥扶着自己离开。
夜里,外头呼啸的北风寒冷至极,香儿却拉开窗棂让那些风吹了进来,她思绪万千,眼泪直涌而下,恐怕是再也无法见到嵇慕晟了,再也无法见到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在决定着什么一般,原本绣出的女红被她拿了出来,用剪刀剪开,然后扔进暖炉中。
来的时候,她已经吩咐了沈庭儿,她会放手一搏,她有办法,让嵇夕颜从此对许恒弋死心。
沈庭儿疑惑着,她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沈庭儿的脸色惨白,惊愕地看着她那张充满笑意的脸隐藏下拙劣的目光。
她甚至惊恐地想要离香儿远一点,却见她分外有力的抓住她的手,残忍得说道“有夕颜在的一天,你也别想得到王爷的宠爱,可能,孩子出生了,母亲就不值钱了,我只是简单的让你找她,至于做不做,那要看你的心了……”
……月色朦胧,几只饥饿的大鸟盘旋在漆黑的夜空,旅馆安静的就像个牢笼。
有些东西似乎某一瞬间要破膛而出,烛光将夕颜的房间照得明亮,香炉里飘出的是能使人心神宁静的香气,夕颜闭着眼,呼吸顺畅,倒是渐渐地睡着了。
‘吁——’一匹漆黑的马,扬起长蹄摆了几下,便安静的伫立。
信耶从马上跳出,眼神冷淡。“王爷,事情已经准备好了。”
许恒弋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旅馆外是一亮马车,是专门将苏云香接走的马车,而送走她的人,便是他信任的信耶。
为了不让夕颜知道,他往香炉里放了些药,能让她安静睡到天亮。
“充足的粮食和仆人都准备了吗?”
从马车后走出几名身强力壮的仆人,还有一名侍女,他满意的点头,站在窗上的香儿将这一切尽收在眼里,没有情绪波动,没有惊慌失措。
有的只是一种淡然。
这一次,她将会用自己这双柔弱的双手,将许恒弋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烛光摇曳,她听到一阵沉稳地脚步声,她的怀里藏着一把匕首,小巧玲珑,却锋利无比。
门被打开,许恒弋一身黑衣俊朗无比的站在门口,关上窗,她静静地坐在案几上。
“马车都准备好了,你准备离开吧。”
让她离开也是下下策,十年前发生的命案牵扯出很多人的生命,至于苏氏是否被冤枉而死,已经无足轻重,因为这将牵扯到夕颜,而让她离开是最节省时间、经历的一个办法。
“你想的可真周到,许王爷。”
最后将那丝帛丢进炉中,香儿反常的将门关上。
“我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银两和人力让你生活,离开天朝,你去哪里我都不管,至于嵇慕晟的孩子,你可以选择生和不生。”
香儿略略地抬起眼梢,只是说道“我还没有报仇,我怎么可以离开?我是带着恨意出生的孩子,上天是不会轻易地放过我的。”
许恒弋眼角蹙紧,对于她说的话感到极为的反感。“你已经害了夕颜一次了。”
若想要第二次,那绝对不可能获得他的原谅。
她眼睛通红,声音低沉“虽然我害了你心爱的人,可是她不是没有死吗?可你却杀死了我生命里最亲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