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头赶回来的侍卫高声回话,竟是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就连三娘怒打五娘这样的细节都没漏掉,陈氏尚未听完便吓软在座位上。
“大人,此事并未查明,尚不能妄下结论。”大老爷赶紧起身跪下。
这可是关系到将军府的名声,关系到他子女的生命,若是当真如此,那他自己岂不是猪狗不如,竟然教出这样的谋害祖母的孩子!
这事传出去,整个将军府都会毁了!
二老爷与尤氏也赶紧跟着求情,事已至此,忧关将军府存亡,他们再无半点子看戏的心态。
“既然事情过去一夜,将军府都未查明,那就由官府来查!”
“大人!”
大老爷与二老爷一口同声的惊呼出声。
官府介入,那么事情就严重了!他们尚且不知道事情真相,可无论是三娘还是五娘大郎,怕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人家连这两个黑衣人都找着了。
“怎么,有人敢谋害国公夫人,难道本官也管不得?苏家老爷可别忘了,苏老夫人是御赐亲封的一品国公夫人!”刘景说得义正言辞,这事他可是管定了!
底下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再不敢有任何意义。
“给我仔细盘问,特别是随国公夫人回府的下人!还有,带嫌犯!”
嫌犯?
大郎三娘是……嫌犯?
陈氏两眼一番,当下便是昏死过去。
刘景不耐烦地挥挥手,立在厅外的下人们赶紧抬走了陈氏。
尤氏背冒冷汗,四肢冰凉,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官府办事向来是说一不二,听说这位刘县令更是雷厉风行,如今又是证据确凿,将军府恐怕……难辞其咎!
可惜了,她这当家的位子才刚刚坐稳没几天!
不多时,大郎、三娘、五娘都被带了上来。丫头子佩跪在后头,她身旁跪着的却还有一个小丫头。
厅里头的人都是好奇的看了过来。
莫非事情另有……转机?
二老爷目光如炬!
“大人,国公夫人身边的丫头有事禀报。”
“快说!”刘景疑心四起。
“奴婢,奴婢当日也瞧见了人影!”小丫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整个身子铺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停。
“噢,可是正是黑衣人影?”刘景听了,漫不经心的问话,又是一作证的。
二老爷低垂下头。刚刚看到的希望……破灭。
跪着的子佩心下诧异,莫不是真的有黑衣人?她所编的谎却是实情?还是……五娘子其实知道实情,只是借她的口宣扬出来?
难道……三娘子真的谋杀老夫人?
她想到这,身子不由得战栗,立马也匍匐在地。
“不是!”
“什么?”
小丫头不明所以,“奴婢瞧见的不是黑衣人身影。”她又重复答了一遍。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是万分惊讶!
“是什么身影?快说,是什么身影?”三娘最是心急,一把扯过小丫头厉声追问。
前头的长辈都是眉头一皱,三娘未免也太心急了。德行举止哪还有点子大家闺秀的样!
不过,在这万分关键的时刻并没有人出声制止。
“是……是一个青衣身影。”小丫头吓得直哭,硬着头皮断断续续说道:“头发很长,及腰,像……像极了苏牧梨娘子!”
……
轩宇堂,惊讶者有之,疑惑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却是都不及三娘的狂喜来得猛烈。
“大人,是她。是苏牧梨那个贱人,是她刺杀祖母谋害将军府!是她啊……”她疯了似的一把抱住刘景大腿不管不顾地咆哮道。
至从昨夜被禁闭到现在,她是滴水未进,断断续续哭闹了整整一夜。她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害她,就凭五娘那懦弱胆小的贱人是不可能做得如此缜密周全的。
“刘大人,小儿小女的确是冤枉的啊!”大老爷见此赶紧哭着跪下求情。
“定是那外来女子企图谋害母亲嫁祸三娘,谋夺将军府财产啊!”二老爷也赶紧扯着尤氏跪下。
被围在人堆里的刘景很是头疼,怎么好好的又扯到牧梨娘子身上,慕容公子叫他前来主持大局。可刚刚还风平浪静的,偏偏又闹这么一出!
“你可有证据?”他对着底下的丫头唬道“口说无凭!”
这丫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嘛偏偏来坏他的好事!
小丫头被唬得一愣,“啊?证据?奴婢……只捡到了这个!”她赶忙从袖口里掏出个簪子。
这是个简单素雅的禅木精雕梨花簪,纹落清晰细腻,其上数朵梨花或含苞待放或娇艳欲滴俱是栩栩如生,就连花瓣边角的细小褶皱都刻印其上,虽然簪子从头到尾无任何珠宝金玉镶嵌,可仔细品味却是独有一番别致精巧。
“这是……那女子常带着的木簪!”三娘失声尖叫,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当日那女子入住西枫苑时,满头青丝无任何金玉发饰,就只可怜巴巴的带着这么个玩意,她当时还笑她寒酸来着。
见过苏牧梨的大老爷赶忙跟着附和,二老爷和尤氏也是跟着起哄。
刘景捏着梨花木簪,进退两难。
“带苏牧梨!”
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苏牧梨独身前来时,五娘已经是换了一套碎花束腰衣裙,端坐一侧笑靥如花。
“这……可是你的簪子?”刘景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
侍卫立马将木簪呈过去。
苏牧梨却只看了一眼并未接过,“正是,多谢大人归还。”
她大方应答,恭敬还礼,言行举止滴水不漏。
她至从醒来就一直在琢磨着,苏牧梨身为将军之女流落在外,虽说现在堂堂正正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可这身份怕是没人会认的。
而她……是程沐,前世真正的豪门贵女。虽然自小娇生惯养。可是上流社会的黑暗故事她可没少听,母亲在时总会拿些真实的案例分析给她听,要是被父亲逮着,母女两总会被说一顿。
“好好的说这些干嘛,可别吓着沐沐。”
父亲对她当真是极好,什么风雨都不会让她见着碰着,程沐那一世虽然最后死得莫名其妙,可短短一生一直是被父母亲人呵护备至。如今看来当真是不能再好了。
苏牧梨想到这,眼圈微红。
现在,她是程沐,更是苏牧梨,她无父无母,至小流落他乡病体缠身,好不容易寻回将军府,又是接二连三地被驱赶、追杀、侮辱、欺凌!
她冷笑,族人欺我如此,天地不容!
“这簪子的确是我的。前几日掉了还叫玲珑一阵好找。”她补充说道。
“乖张狡辩!”三娘看不下去,指着牧梨怒骂“你这乡野贱人,竟然敢谋杀国公夫人,如今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还不老实认罪!”
“三娘!”大老爷出声阻止,话虽如此,可三娘的言行举止未免太出格,现如今刘刺史还端坐在上,哪能是她问话的!
刘景甚是不耐烦地扫了苏家三娘一眼。才转头盯着眼前的牧梨,
“苏牧梨,现在确是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话说!”
有何话说?
笑话。她当然有话要说。
“大人,梨花木簪的确是归我所有,可这谋杀害人的事却并非我所为!”
“我乃长风将军之女,国公夫人便是我的嫡亲祖母,小女子一没这么歹毒的心思,二没如此超凡的能力。三没任何理由会去毒害祖母!”
“大人请想想,若真如他们所言,小女子假扮将军之女,谋杀国公夫人嫁祸将军府,只为蓄意谋夺将军府财产,那现如今我又何须极力救治祖母呢?”
刘景听此一愣,对呀,苏牧梨若真的只是为着将军府的财产而来,又何须在毒害之后尽力救治,他可是知道的,四天来她一直为国公夫人布针医治,甚至累倒在长风堂,再说了,慕容公子认定的人又怎会有假,这其中定有猫腻!
“大人,此女子牙尖嘴利狡猾乖张,她身份未明并非我将军府娘子!”大老爷义正言辞。
“大人,此女子假扮我三弟之女欺瞒侮辱我将军府,被我们发现逐出将军府后怀恨在心,便因恨生怨谋杀国公夫人意图嫁祸,以扰乱我将军府啊!”二老爷急声辩解。
“什么救治祖母,呸!”
三娘见此也赶紧跪下,“大人,祖母昏迷至今已经四日有余,岑州大夫皆是诊治不清,此女子号称神医,却给祖母治疗数日仍不见起效,谁知道她是在救治还是一直在谋杀祖母!”
“你……不可理喻!”听到这话,绕是穿越过来的牧梨都是心中气急,哪有拿生命开玩笑的!
就是一直坐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五娘也是心中胆寒,三姐这话当真是把这女子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