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避开一大桌子人放射线般的眼神,尴尬地咳了两声,道:“今儿个在御墨阁订的颜墨送了过来,七娘瞧着很是精致,正准备给外祖母送上两块来个惊喜,不想倒是您老人家眼神尖,竟然被识破了。”说着,七娘装模作样地连声叹气,直把一桌子人逗得哈哈大笑。
王老夫人宠爱地拉过七娘的手拍了拍,道:“七娘下次这般可得早早告知老婆子,外祖母就是再疑心也定不会将你的小秘密泄露出来,可好?”
七娘欢喜地连连点头,道:“一言为定!”
身旁的苏老夫人也笑眯眯地望着,心里头却是疑惑重重。
对侧落座的是王家三姐妹,大娘子王蕊捏着帕子娇滴滴的跟着笑,三娘子王思像个没事人般“吧嗒吧嗒”地吃着饭菜,只有那位二娘子王柳,面色微瘟,眼里却是不屑与耻笑。
这般矫情的,也就哄哄祖母这样的老人家有用,苏七娘真是心机深!
七娘当做没看见般笑着给祖母、外祖母夹菜,说着帝都里头的小见闻倒也是和和气气。
今儿个是月初,照着王家的惯例初一、十五是要全家围在一起用晚膳的,像平日里,她就可以和祖母呆在兰汀院里单独用膳,既不要应对着王家老祖宗,又不要看王二娘那副恶心的嘴脸。
等用过晚膳,七娘只略略陪着大伙闲聊几句就开始打瞌睡,于是苏老夫人带着她回了院子。
不得不说,内院应酬也真心是累,看来六月十四那日前她可得好好养足精神了。
这头苏牧梨累及而眠,那头刚换了地方的慕容钦却仍是坐在小书房内与邵公说着事。
说是小书房,不过是正厅旁独自劈开的一小空间罢了,里头放着些书籍和笔墨纸砚。可慕容钦很是喜欢这里,一来便呆在此处,即便是下午见苏七他也是没有换地方。
邵公仔细为他添了杯新茶,道:“宫里头的消息。陛下昨夜留宿墨莲宫,今早下了早朝便直接去了太后娘娘那,余的在没有接触什么人。”
慕容钦望着热气腾腾的茶烟,没有任何表情。
邵公心下不安。迟疑着问道:“主公,墨莲宫那边是不是需要弄些阻碍出来?”
慕容钦听闻眉尖一蹙,道:“不可。”
邵公急了,“墨贵妃是王家人,邵公怕......”
慕容钦手一挥。邵公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道:“墨贵妃是王家人不假,可她更是父皇的妃子,即便她再心狠手辣,也是会顾及父皇的,不论墨贵妃此番何意,终归让我慕容钦出了皇宫便是好事。”
“如今方才回宫,皇祖母又许苏七娘为我诊治,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在预料掌控之中,这样的局面我已是很欢喜。”
这是实话!
盼着回帝都他慕容钦不知道盼了多少个日夜。如今不仅安然无恙地回来,不仅得了穆老帝师的恩情,还能如愿与苏家七娘扯上关联,这样有利的局面如何不好?
更何况如今出了皇宫,自己行动起来就更是便利。
邵公却不是这般想的,这些时日回了帝都他不便随慕容钦进宫,一直在暗中调派人手的同时,他暗地里回了几次霍家旧宅,满目苍夷之下再不现当年的盛世繁华,邵公几番停留驻足。方才掩面而去。
时间于他而言便是利剑,拖得越长,他的痛苦便越发的沉重。
邵公深吸一口气,方才道:“烈焰司冰魄已将颜墨线索告知了苏家娘子。只怕终究还是会查出来,若是到时墨贵妃痛下杀手,就怕来不及……”
后边的话他压低声吞进了喉咙里。
点到为止,于他这位霍府资深管家而言轻而易举。
慕容钦却是浅笑,“邵公近来可是又回了几次霍府?不知道舅舅书房前那株丹桂是否还繁茂?”
邵公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默然地低下了头。
慕容钦眼里笑意更深。“邵公急切了,官船上刺杀一事冰魄迟早会告知父皇,七娘有这“办案鬼手之称”的冰魄协助,查出真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可是这时间的把控却是万万急不得。”
“急了,那便顶多拉下一个墨贵妃,可邵公当是知道,墨贵妃如今再如何蒙得圣宠、地位尊贵,终究不过是一介女流,在十三年前霍府通敌叛国案中,至多也不过是传个信物、通个消息罢了,于我们大计又有何用?”
“如今好不容易让七娘有了危机感,而她似乎也对此事有着莫大兴趣,若是我们不帮着牵扯出些更有意思的东西来,只怕那丫头到时还是不会帮咱们的忙。”
“所以,咱们可千万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