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缓缓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
刚走不到十分钟,一辆红色沃尔沃自夜色中缓缓驶来,夜的黑也遮不住那色彩的光芒,车子在诊所门口缓缓停下,昏暗中依稀可见一名女子坐在驾驶室里,只是微微的闭着眼没有丝毫动作.
过了两分钟,才见车门打开,女子从里面出来,寒风拂面,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像是经不住这冬夜的寒意.
她正是凌冰,若是早来十分钟,她定会与梁承继碰个正着,可是她很凑巧的晚来了,她刚才在红绿灯路口耽搁了时间,那里发生了一起车祸,她因此耽误了十分钟,像是注定了她和他之间没有缘份.
看着诊所里暗淡的灯光,她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直到自己有勇气时才推开了玻璃门,走进屋里.
里面和外面犹如两个世界,把冬夜的寒意全数隔离了,她不觉得冷,却觉得心跳加快,紧张的抓着衣角.
“凌冰?”
中年医生看到凌冰出现时,双眼睁得老大,直直的盯着她瞧,在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神暗淡时,急忙站起身温和的说:
“来,先坐下,你看起来很冷,我先替你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中年医生看她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刚才那个俊毅的男子也是心神不宁,却很认真的听着她说的那些废话,她是故意说那么多废话的,目的是想试探他是怎样的人,事实证明,他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
“谢谢您!”
凌冰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几分难过和疲惫,原本清亮的眸子此时却迷茫无助,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中年医生为她倒来热水,这一刻,她竟然眼睛泛热,心底涌上一股感动和温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个陌生人简单的关怀却能让她满心感动,而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却让她满心的凉.
她原本以为他们的关系这几天有所改变,今天他还霸道的告诉她,她是他梁承继的老婆,可是她没想到,他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去对付她曾经的恋人.
正在她陷入沉思时,那中年医生把开水放在她手心里,温和的说:
“凌冰,来,捧着这杯水,一会儿就暖起来的,这么晚了,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嗯,我想,打掉孩子.”
凌冰捧着杯子,那股暖意很快的传递到她手心,渐渐的暖到她心里,她不再觉得冷,紧张的情绪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你真想明白了?决定打掉孩子了,你还没感觉到它在你肚子里胎动的奇妙感觉呢,但是这些天你也很小心的不是吗,为何还是想打掉呢,和你老公商量过了吗?”
凌冰眉心紧蹙着,脸色很差,听到她的话只是淡淡摇头,语气有些失落:
“没有,没有必要商量.”
“可是你老公几分钟前才从这里离开,他刚才一直坐在你现在这张椅子上,很认真的听着我告诉他孕妇应该注意的事项,从第一月到第十月,他很耐心的听着,凌冰,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你老公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时很是激动的,你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吗,他说这是a市最后一家诊所了,他把全城大小所有的医院诊所都找了个遍,若不是看出他很有诚意,我也不会告诉他你来这里的事,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多事,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你老公会是一名合格的父亲,他有一颗喜爱孩子的心.”
凌冰愣愣的听着她的话,心里刚刚平静的心再次纷乱,思绪也不再清晰,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却因此而动摇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梁承继开站车跑遍每个诊所,一遍又一遍的寻问的情景,又想起刚才手机明明灭灭响个不停的情景,那时他应该是从这里离开后打给她的电话,可是她一直没接,她在那个红绿灯路口,她烦燥的看着因为出了车祸而无法行驶的交通.
她不禁想起每次梁家的人问起他们何时要个孩子时,梁承继那一脸淡然的说不急,他们还年轻的话语,可是他又很喜欢和小孩子玩,春节时,他几乎成了孩子王,梁家的人多,春节都聚在一起时有十来个小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两三岁,他都能让他们对他崇拜得惟命是从.
“凌冰,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吗,孩子是天使,她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欢乐和幸福,说不定会让你的人生有另一种新的转折.”
凌冰点头,心里更加下不了决定,这时身后蓦然传来婴儿的哭声,接着是一名女子着急的声音传来:
“医生,快帮忙看看我的孩子,他怎么一直哭个不停?”
“医生,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他都哭了一整晚了.”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凌冰回头看去,只见一对年轻夫妻,男的抱着孩子,女的跟在旁边目光却没离开过孩子,两人皆是一脸的焦急.
“别急,抱过来我看看,孩子喝过奶了没有?”
医生微笑着问,一脸的平静温和,说话间已经站起身走过去.
孩子看起来不到一岁,穿着棉衣棉裤,还裹着一张绣花小被子,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小脸上泪痕满面.
“喂他了,可是他不吃.”
医生抱过孩子,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伸手去拭探他小小的额头,又拿着电筒观察他的口腔,然后皱了皱眉头,平静的说:
“没什么大碍,可能有轻微的发烧,舌头上长了舌苔,我先给他量一下体温,一会儿开一点药给你们拿回家喂,吃两遍药就好了.多给孩子喝点白开水,晚上注意别让他着凉了.”
听到医生说的话,两人稍稍放松了些,没有那么紧张了,女子接过孩子,一边喂他吃着奶一边夹着体温表,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些,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医生又交代着一些注意事项,凌冰注意到,那名男子很专心的听着医生的交代,不断的点头答应.
她眼前再次浮现出刚才梁承继那一脸虔诚的模样,心微微一紧,那样骄傲的男人,做错事也死不承认,理直气壮的男人,他居然能耐心听一小时,他定是皱着眉头,极力忍着怒火的.
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梁承继是否也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用一双温柔的,充满父爱的眼神看着孩子,温和的把孩子抱在怀里,他会的,她一点也不怀疑他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成为合格的母亲.
大约十分钟后,医生给那对夫妻开了药,两人连声说着谢谢抱着孩子离去.
中年医生送他们出门去,凌冰低头看了眼已经凉却的开水,一扬头将其喝了个尽.
过了两分钟,中年医生才从外面进来,嘴里说着外面真冷,目光却是温和的看着她,温和的问:
“你还是这么肯定要把孩子做掉吗?”
寒冬不比盛夏,夜晚九点多钟,街上车辆已是不多,梁承继还未到家,车子开得极慢,他有些魂不守舍,心头思绪纷乱,那个家他是不想回的.
蓦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划破了车里的寂静,是信息声音,他疑惑的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当看到屏幕上的信息时,他的身子重重一颤,心口像是被一把利刃轻轻划过,疼得不着痕迹.
手一抖,手机便掉落车厢里发出一声轻响,他来不及细想,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下一秒便紧急的调转车头,一声尖锐的摩擦声过后,车子的方向已经调转过来,他脚下油门一踩,宾利如脱弓的利箭般瞬间融入夜色里.
一路上狂风呼啸,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到那个诊所,他不能让凌冰不明不白就把孩子给做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