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这位的传言的,她在宫中第一晚,就敢闹到皇帝那里去,不但那装神弄鬼的宫人被打死,就连颇为受宠的淑妃娘娘都被降了级。
按说这么一个人,她原不该跟她对上,这人身份特殊,难保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只是,偏偏那被打死的宫人,就是她的亲妹妹,若是没有这个机会也罢了,今日她遭厌弃,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她这一番遭遇!
想到死去的妹妹,那宫人眼神也冷了下来,她眼含怨毒的道:“到那时,大人再来寻奴婢说吧!如今就这么个地方,大人想住就住,不想住,那就请便吧!”
竟是直接甩了手,扔下她就走了。
林靖易目光晦暗难辨的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人影,这才走到分给自己的屋子里看。
今天已经是住不了了,李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她得先把自己安顿好。
记下明日要从家中带来的东西,林靖易索性去了书库,这地方今晚肯定是住不得的,还不如直接在书库看一夜的书。
昏暗的书库中,一盏小小的灯微微摇动,流泻出暖暖的灯光,一个优雅的侧影,映照在纱窗上,除了窗外的夜风呜咽,只余书页翻动的安静声音,女子绝美的脸在灯光下好似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长长的睫毛将灯光剪辑成束,她目光澄明,尊贵无尘,宛若天人。
她的手忽然顿住,喃喃念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李骥,你现在到底如何?”
一声长长的叹息,消散在空旷的书库中。姿容绝色的女子敛去方才泄露的情绪,重新低下头去时已经恢复方才的平淡模样,仿佛那一声叹息是错觉一般。
在林靖易看不到的一侧,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着黑色裘衣,在夜色里微微柔和了面容,自语道:“有这份心,也不枉雍祚的一片深情。”
大太监弓着身子,轻声道:“皇上,您昨个照顾雍王殿下一夜没有合眼,现在雍王殿下身子好转,你还是回去吧,夜风凉,雍王殿下那里还指望着您呢。”
他好似没有听到皇帝的自语,只是尽责的提醒皇帝注意保重身体。
皇帝负手而立,眉眼锋利的犹若刀剑,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寝殿走去,好似不经意的,他问跟在身边时间最长的大太监:“你觉得这个林靖易怎么样?”
低眉顺眼的大太监恭敬的低着头,笑着道:“老奴一直在宫中,与这位接触的不多,只是听说她素有才名,能得雍王青眼以待,大概是查不了的。”
皇帝低低一笑,戏谑的看了他一眼,笑骂道:“滑头的老家伙!”接着道:“嗯,素有才名啊,方才那首诗作的不错,回去念给雍祚听,那小子大概会急得立马醒来,跑过去问她是为谁而写的吧!”
皇帝脸上的笑忽然停滞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手掌握拳,狠狠的,道:“杀破狼至今也没人进宫吗?幕后之人,哼!”
他最后这一声低哼,阴沉肃杀,带着*的杀意,大太监的腰一下子弯的更厉害,好似无法承受皇帝的强大气场。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气氛压抑的令大太监汗湿重衫,他忽然顿下脚步,道:“雍王的伤药重新上了吗?”
他一开口,那一直压迫着的强大诡异气场就马上缓和下来,大太监松了口气,好似压在身上的山移开,得以喘息,他赶忙回答道:“皇上放心,都已经嘱咐好了,雍王殿下烧已经退了,太医说雍王殿下底子好,烧退了人就没有大碍了,现在是失血过多,明日就能醒来。”
皇帝拧着与李骥极为相似的剑眉,蹙起眉头的样子像极了李骥,他低头想了一瞬,还是觉得不放心,抬脚就往安置李骥的偏殿走去,道:“朕再去看看吧。”
大太监早就料到皇帝会如此,他犹记得,皇帝看到李骥浑身是血,生气全无的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个高高在上,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男人,第一次失了从容模样,瞬间起身甚至将朱红的笔墨撞撒在自己身上,鲜艳如他自己受伤。
他脚步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第一反应竟然是将手指凑到毫无生气的弟弟鼻下,确定他的生死,即便,方才雍王的侍卫已经禀告过,雍王生机尚在。
他没有听到。
皇帝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不少,而在乾元殿偏殿,灯火通明,人来如织,却不闻半点声响,只有老太医不时的吩咐着什么。
宫中最好的太医还坐在李骥床榻旁,每一碗药都由他亲口尝一下,然后才入得李骥的嘴,这是帝王才有的待遇。
皇帝先看了看李骥的脸色,依旧苍白,却不是最开始送过来惨白如金纸的模样,他压低声音问:“雍王如何?”
老太医早知道皇帝对雍王比对自己亲儿子都要亲,赶忙道:“回皇上,雍王殿下此次确实凶险,手臂腰上都有大块的血肉被山石刮去,大量失血,尤其是他跌落悬崖时受到重创,内脏受损,这些伤都是要命的,不过微臣给王爷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他体内有一种极为奇异的药力,修复他受损的内脏,更有治愈伤口的奇效,要不然,即便是流血,那大半天的时间也是凶多吉少,不知道雍王服用了什么灵药,真想见识一番拥有这样奇效的药材。”
皇帝从他分析的时候就一直蹙着眉,看他脸色苍白的模样,眼中闪过复杂的愧疚,雍王为他的左膀右臂,从一个什么都不懂,需要他保护的少年,逐渐成长为威震四方的不败战神,这一段路,他吃了多少苦,又有多少次频临死亡,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
他不是不心疼,若是可以,他并不想自己的胞弟承受如此之多,只是朝堂险恶,他虽有铁血手腕,却仍旧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威胁,才能震住朝堂上那些有着各种小心思的宵小,现在的他,并不敢轻举妄动,不是他缺少肃清朝堂的魄力,而是羌绒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是战乱之苦。
现在的他,太需要时间了。
李珏皱着眉,眼中流露出自责,却转瞬即逝,道:“雍王是不是要换药了?”
老太医没料到皇帝话头转的这么快,楞了一下才道:“哦,对,是要换药了。”
很自然的接过宫人递上来的药膏白布,李珏解开李骥的衣衫,小心的给他伤口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