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书桌后的林如海又是另一种感想。黛玉那一问,真是自然而然啊!看起来,这辈子他们也见过面了?而且,从那两句话也看得出来,这如今叫做张滦的小子,明明在他面前还挺稳重得体的,被黛玉一问,竟然立刻就忐忑了。而且,似乎还有点愧疚?
不过,林如海还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质问自己的女儿。他看在眼里,也只是心中叹息。再者,他找张滦来,想要确定的不过是那通灵宝玉的事情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确定,林如海却也要好好思考一番,可没有和这些小家伙在这会儿深谈的意思。
只问如今贾家迎春的事情,林如海已经把前后两个外甥的品性给摸了大半,当下就兴致寥寥,道,“行了,你们有什么话,到外面去谈的好。黛玉你留下一会。”
墨玉和张滦都知道,林如海此时的心情必然复杂。尽管宝玉和张滦有点儿两看两相厌,这会儿却也不敢多做打扰。当下除了黛玉,几个人对望一眼,都走了出去。
墨玉走到门外,下了台阶,就笑了笑,道,“不妨到我的书房坐坐?当然,青玉你要是嫌无趣,便自己回去吧。”
青玉果然无趣的瞥了他们一眼,掉头走人了。
其实她对“新旧宝玉”还是有些兴趣的,但他们说起话来七拐八弯的,她也真是懒得听,何况墨玉还摆明了不欢迎她!
黛玉站在书房内回头看见了这一幕,却是微微摇头——她敢打赌,他们会不欢而散。
林如海轻咳一声,于是黛玉有些奇怪的转回头去。
林如海少见的欲言又止了片刻,这才摇摇头道,“你之前说,现在花苑那边,那个叫俩俩的丫头,其实才是真正的贾二姑娘?”
黛玉点头。
林如海沉吟着道,“这番话是不能对人说的。不过,既然如此,也不好折辱了她。你本来是怎么打算的?”
因之前并未直接说起迎春之事,黛玉略想了想,就将上一世迎春嫁得中山狼,一年遍被折辱而亡的事情给说了。毕竟在之前,说得都是大关节处,细处并未深谈。
等说完了,又反问林如海道,“父亲,你看,她是知道自己曾嫁了什么人的,既如此,如今可该还回那府里去?”
林如海虽也久在宦海沉浮,悲惨事也不知听了多少。
但听得黛玉所说的这一事,却依然脸色阴沉。不是说他以前不曾见过比迎春原本的夫君孙绍祖更不堪的人,而是在那个“故事”里,贾家作为娘家的不作为,实在是令人不满!
虽林如海以往便与贾赦关系称不上好,但真没料到贾赦会做到这个地步。
——若光从这个故事来看,迎春不管娘家,自己谋划婚事,简直都成了情有可原的事情!
林如海自然不至于迂腐到说俩俩还该回孙家去,甚至,他也不会觉得,俩俩该为了这份婚约守节。倒是黛玉的这一反问,让林如海深深觉得,这女儿不愧是最贴心的,只怕只有她看出了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
而且林如海还有点纠结,“我隐约记得你前两日说过,这俩俩如今就想平安一世?”
说起这个,黛玉也有些哭笑不得的点头,“我问过她几次了,她都说嫁个忠厚老实的丈夫就好,看来是认真的。”
林如海连连摇头,但还是道,“以往我们不在京城也就罢了,如今为父致仕后也打算在京城留上几年。既如此,将她留在贾家做管事的终究不好。莫若如此,你先把她接出来,送去朱鹮那儿,只说做工还好些。等到她自己有了中意的,你再出钱,给她盘个店。就说放我们家名下,我们不管就是了。”
黛玉应是。
林如海还是想得周到的。这京城里,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妇人倒是不少。只要让人明白了后台,也不至于吃了亏去。且终究是当家做主。只是难免还要给她配上能干的人。
黛玉自己本来也有些打算,但到底还没施为,主要就是因为她做了出来,就难免要惹得父亲怀疑。父亲自己开口,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林如海说了真迎春的事——虽不争气,但好歹是个可怜的。他又想了片刻,终究还是对黛玉道,“你也先出去吧。为父要拟份奏章。”
黛玉一怔。
她确实是最了解自己父亲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父亲已经做好了决定!
虽然她觉得他终究会这么做,可这么快……
黛玉到底也没说什么,行了一礼,便出门了。等到走出书房的门,这才伸手替父亲将书房门关上了。她看到,父亲已经亲自磨墨。黛玉轻叹一声。
走到阶下,黛玉这才对雪雁吩咐道,“你去看看兄长那儿有什么需要的没。”
雪雁见黛玉如此明目张胆的打探消息,惊诧的张开了嘴。但她听话得很,立刻就领命去了。却还没等黛玉回到房中,雪雁便也回转了。这会儿,她比黛玉吩咐她时,还要惊诧不少,“姑娘,我才去便听说,张公子和表少爷都告辞回去了。”
这可真是……
知道会不欢而散,但没想到这么快!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