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不觉得奇怪。
贾母的智慧,她从来不会小看。可惜……
黛玉低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事情“外祖母放心,父亲准备做的事,不会影响府里的。再说,父亲也是忠于皇上的人。”
贾母眼中的凌厉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不安。
她对自家女婿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并不觉得他会改投阵营。可他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已经入阁,好好辅佐太孙干下去也就是了,他还想作什么?
可惜,贾家如今距离太孙那个圈子的核心还是太远了。
有什么动向,贾家完全不知道。贾母遗憾的发现,她现在竟然只能从自己外孙女和女婿的异常上看出……很有可能,是太孙那边最近有什么动作?
贾母有心再问,可黛玉已经低下了头去。
那模样,就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这是不会回答了。
贾母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是再问了一句“几天后的祭天,是不是还要准备什么?”
黛玉这才抬起头来道“虽这是太孙第一次祭天,不过有一干老臣辅佐,应该会很顺利才是。”
话题忽然就转到了朝堂上。
贾母也就罢了,黛玉小小年纪,竟也答得十分自然。青玉不由咽了。口水。她已经多次高估自己的姐姐,但现在她忽然再次觉得,她这姐姐超出想象。
而贾母的身后,鸳鸯也忍不住捏住了衣角。
逐渐接管贾母生活起居的她,已经见了几次贾母教导宝玉的情形。可林家的大姑娘……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是个女儿家,年纪比宝玉还小。
可贾母和她说起朝堂之事,竟完全没有教导的意味!且说起这些事,林大姑娘竟比宝玉还要自信得多。
鸳鸯不由想起林大姑娘这段时间被人评做“怪诞”的行为——难道那也和朝堂的变局有关?真是不可想象!
林如海回京的时间,朝堂已经在为祭天做最后的准备。朝会已经休朝。但是,到底是守了南方盐政数年,已经下诏招入阁中的重臣,林如海到京第二日,就接到了诏谕传见。
而且,召见他的,并不只是最近主持内阁会议的太孙,而是依然病卧在床的皇帝。
虽对一个新任阁老来说,这是应有之礼,但以皇帝现在的身体来看,这却是极大的恩宠了。
但太孙依然一大早就赶到了皇帝的身边。
对林如海这个大臣,太孙心中实在是有些忐忑。
禅让……
这个词,太孙当然也能想到。
可却绝对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
但是,太孙考察了当朝的诸多重臣,从他遇刺、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被确诊不可能痊愈如初之后,他就开始陆续试探了。派人旁敲侧击。
他希望能有大臣上密折,痛陈厉害,让他的爷爷做出决断。
当然,密折是最好的。一切都能在暗中决定。
此外的任何方式,都会让人联想到他。且一定会开朝会议论……他也就一定要坚辞好几次。到时候天知道会有多少干扰、麻烦!
可惜,京中的那几个阁老一个个都是老油条,至今也没有什么动静。别说密折了,反而一个个的都在说“皇上吉人天相”之类的话。
虽他采纳了元春的建议另辟蹊径,接管了群芳宴,从内宅下手,也没收到多少成效。而外地的重臣……
林如海是唯一一个,连圆滑的回应都没有给出,反而提早要求回京了的官员!而且明明已经到了年末,却非要紧赶慢赶的完成交接,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赶到京城……
太孙直觉他并非只是为了早早接任阁老之位。
——这个时候到京,筹备祭天的功劳他又分不到半分。
不过,当太孙站在皇帝的龙塌边,看着那个在阁老中还显得十分年轻的重臣在皇帝的身前跪下,他的心里却莫名的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果然,在寒暄数句,林如海又简单的在陛前述职之后,却并没有因为皇帝的满脸疲态而告辞。
他抬起头来很大胆,简直可以说是逾矩的问了一句“臣敢问,陛下如今身体如何?明年不知可否亲掌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