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黛玉稍微打了下岔,但等兄妹几个加上保护与探消息兼而有之的标师们赶到驿厅那块,驿厅里却还正说得热闹。
被驿卒抛出来的“太孙遇刺”的消息给震到的,显然不止他们。
该说是驿站里南来北往的商旅,还有那么两个上任或赴京的小官,都被这样的大事给惊到了。
几乎所有在驿站落脚的人都已经赶到了驿厅,将那驿卒团团围起。
——这也正常,能用驿劵在驿站落脚的,哪个与官家能没有关系?太孙遇刺,皇帝病重,这是足以使天下官场为之动荡的大消息!
就是那两个官员,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此时也不敢把旁人撇开,单独找那驿卒问话。
黛玉等人到来之时,正听见那驿卒高声道“……太孙身边如今有多少豪杰?自然不能让贼人轻易得逞!虽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有说是鞑靼的,有说是前边余孽的,但不多时,就见太孙殿下领着队人,从东宫出来,绕着宫城策马跑了半圈,然后才回了宫。但凡在那儿看见太孙的兵卒,都说太孙殿下身边的人都是一身铠甲,铠甲上还染了刺客血,一身煞气惊人。据说,路过那京城的忆楼时,还当场吓倒了几个纨绔呢!”
墨玉和宝玉闻言,不由得对望了一眼。
他们此时进了驿厅,因听见这话,倒没想着立刻去找位置。等听完了这段,不由都稍稍放下心来。
一瞅这驿厅的偏疏处颇有些位置空着,便两人一起,引了黛玉青玉两个去一边坐下。
墨玉的目光还在这驿厅里多转了一圈。
这驿站到底不是酒楼,并没有多层,也没有雅间一类。除了商旅,还能看到两个穿着官员常服,纹绣虎、彪的人也分别坐在驿厅的僻静处。
他们这一路走来,还不曾遇见什么中高层的官员,带着妻子的更是没有,故此不管是他们还是黛玉她们,都没有特意去结交。
当然,若是中高层的官员,此时只怕已经知道了那大事的详情,也不用等驿卒的消息了。
墨玉这般思绪一转,再一听,那驿卒依然滔滔不绝,只说太孙将刺客枭首后的威风模样,倒像是亲眼见着了一般。
一开始旁人听着也自赞叹,但听得多了,也就不满。
当下就有人道“这位兄台,你先前说圣上惊怒病倒,怎么如今光说起太孙来?”
驿卒听见,就忙道“哪里是这样说!太孙殿下杀了那些刺客,自然是先去见了圣上。还是圣上告诉太孙,要使天下臣民安心。也真是圣上圣明,哪怕是病倒了,那也是人比不上的。太孙殿下本是在回宫的路上遇刺的,想来本就有不少人看见,当时就有些谣言出来了,有说太孙殿下和前太子殿下一般的,有说太孙殿下重伤的,还有说太孙殿下昏迷的呢。不瞒各位,我那时候就听见了些流言,险些没给吓死。幸而须臾的又破了谣言。”
墨玉听见这驿卒说话条理分明,又处处为太孙、皇帝说话,心里就有了谱。
当下更是松了口气。
这会儿,年老的驿臣却也在一边,就忙道“前两日,往金陵的邸报才过去。你这是往南边报信的,还是?”
老驿臣和这报信的驿卒说话,显然颇为生疏。
只要稍稍有些眼力的人就能看出,这驿臣和驿卒之间,之前并不认识。
驿卒不以为意,道“自然是加印了邸报。太孙殿下遇刺是大事,圣上说这事情当立时让天下人知道。”
黛玉忙伸手拉了拉墨玉的衣袖。
墨玉经过这么些时候,倒也不需要黛玉提醒,到底需要做什么了,当下就也扬声问“那驿卒,圣上下旨,要让天下人知道,想来太孙遇刺的事情竟已水落石出了不成?”
驿卒往这边一张望,见有女眷,且又大半穿着浅色锦袍,一时忙站了起来行个礼,这才道“自然如此。遇到刺客后,太孙很快就查定了,乃是北方的鞑靼派来的,只说那些刺客形貌都与我中原人不同,是极为好认的。”
墨玉没吭声,却在心底冷笑一声,又叹息一声。
当年太孙遇刺身亡,最终的结果也是“鞑靼刺客”可那是折腾了多久之后才下的结论?都是摆明了的事,就算真是鞑靼人,要是没有熟悉京城,熟悉太子太孙的人来做内应、给方便,形貌不同的鞑靼人,便是连靠近太子太孙,也绝无可能!
如今转眼间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对天下人来说,官方有了这样的说明,那就足够了。那驿卒的话说出来之后,一时间整个驿站里大部分人都颇有些义愤填膺,直斥鞑靼大胆。
但也有些年长的人,闻言就有些忧虑“这是不是说,又要和鞑靼开战啦?”
显然,他们是想到了洪熙九年,也就是十三年前的那场先败后胜的战争。那场战争,一位国公,两位侯爷战死,兵火一度烧近京城。整个天下,都可谓是一日三惊!
虽最后还是把鞑靼打了回去,但当时最后挂帅的忠顺王,如今还能再度上战场吗?
墨玉对那些激愤、忧虑却是若有所思,忽地再次开声问道“之前说是圣上病倒,虽还能指点太孙,可却不说大安,不知现在圣上的身体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