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惊见贾母面色不对, 哪里还敢再说下去, 只得好言安慰:“老太太您别多心, 必定是太后娘娘知道您身子不爽, 故而……”
贾母这时已经被怒火烧毁了理智, 大力甩开鸳鸯:“滚开, 我要去问问凤丫头良心何在?”
鸳鸯大吃一惊,忙着阻拦:“老太太,您息怒,这事儿不是二奶奶能够决定……”
贾母哪里肯听, 急匆匆往后院奔去,她要去质问凤姐,为何在背后搞鬼,抢走了她进宫朝贺的荣耀。
贾母可是知道, 一个豪门贵妇之所以让人敬畏,受人尊敬, 便是每个府邸贵妇有递牌子求见太后直接呈情的权利。
贾母也是因此跟四王八公家的诰命相识, 从而结成同盟, 相互扶持。
正是如此, 之前王氏凤姐姑侄掌管中馈, 也只是贾母手里的傀儡。大事情的决断,他们不敢请示贾母裁决。
京都贵妇跟荣府往来, 也只会看贾母的面子。
如今凤姐代表荣府参加太后的盛宴, 形同抢夺贾母内当家的资格与权力。从此后, 京都贵妇圈子就会把凤姐当成荣府的女主人。
今后四王八公内宅的往来, 结盟的对象就是凤姐,贾母就成了荣府祠堂那些老祖宗一样的木牌牌,形同邢氏。
贾母如何能忍?
事关荣辱,她不能退让。
荣禧堂的后院跟荣庆堂的后院只隔着一条通道。只是贾母病了这些日子,又上了年岁,加上又急又气,刚到后院,又晕绝了。
鸳鸯吓得不轻,忙着喝令媳妇子前往荣禧堂通禀。
凤姐闻讯不敢怠慢,一边命人请太医,一边收拾整齐前往荣庆堂伺候,半途上又让平儿派遣管事媳妇去宁府御东园报信。
平儿满心不悦:“老太太真是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天天的闹腾,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凤姐一戳平儿,嗔怪道:“别这么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自然多灾多病。”
平儿嘟噜:“什么病?红眼病吧,太后娘娘这边刚赏赐了您玉如意,邀请您去万寿宴,她就病了,这摆明了就是嫉妒!”
凤姐笑道:“老太太退出家主位置安心养老,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我们要耐心一些,给她时间。”
平儿撇嘴:“奴婢是替奶奶不平,奶奶不生气,奴婢也是瞎操心!”
凤姐笑着给平儿赔罪:“知道我们平丫头心疼我,我领你的情,快去办差吧。”
凤姐到时,贾母已经清醒了,看着凤姐的目光淬了毒一般阴冷。
贾母再没想到,她把张氏王氏邢氏玩弄于鼓掌,却在凤姐这个毛丫头手里翻了船。
这之前,鸳鸯已经跪着苦劝贾母半日。
鸳鸯跟着贾母有八年了,从小受贾母栽培,学的眉高眼低,看事情的本领不比主子差。她说的道理贾母都懂,只是一时被利益得失蒙蔽了心神。
鸳鸯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用她学到的见识,及时惊醒贾母。
贾母知道鸳鸯的忠心,慢慢的沉下心情,稍微理清楚了思路,认同鸳鸯的见解:太后娘娘决定的事情谁敢质疑?
她到底活了大半辈子,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她即便能够绊住凤姐的手脚,拢不回太后的宠爱也是枉然。
凤姐如今有张家王家护航,贾母也不敢耍手段。
太医进府的时候,贾母已经能够遮掩情绪,不再对凤姐怒目仇视。
凤姐如今求的不过是表面和睦。她可没指望贾母在被架空之后还对她和颜悦色。
如今王太医已经怕了荣府的是非,坚决辞掉了荣府的供奉。
荣府如今只能借用宁府的供奉张太医。
张太医看过脉细,开了安神汤药便走了。王太医是个负责的太医,他给贾母的丸药人生养荣丸正适合贾母安神滋养。
出府的路上张太医对着贾蓉叹息道:“你们这位老祖宗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太爱操心了。”
贾蓉闻言安心,随手把凤姐准备的上等红封奉上:“劳烦张太医罚步。”
贾珍听了贾蓉的转述,叹息道:“老太太逞强一辈子,陡然不能随心所欲了,有些不适应,时间长了会想通。你二婶子身子不爽利,你去传话,让你母亲与媳妇儿多看顾些。”
贾母是两府的老祖宗,太后娘娘敢跟她甩脸子,两府的小辈还是要供着敬着。
贾珍觉得贾母这样天天的闹腾不是个事,故而与贾赦商议,让贾赦出面吓唬贾母一次,贾母若不及时康复,小病大养的闹腾,就让贾赦提议,让荣府男丁轮流伺疾。
贾琏还年轻呢,又有张家舅舅保驾护航,礼部的的位置且没人敢占。
贾政则不同,四十几岁的人了,又没有大建树,从前靠着祖荫,如今靠着妻兄。再经不起三天两日的告假旷工。
贾赦亲自到了荣庆堂伺候,同时要求贾政贾琏分头告假,三人轮换伺候。
翌日,就轮到贾政伺候。
贾政满腹冤屈,却不敢不告假。
贾母逼不得已,翌日就宣布康复,让儿子孙子重新回衙门当差。
贾母既然康复,凤姐就不用伺候了。
这日正是四月二十八,徐皇后兄长替他孙子做满月,贾府也得了请柬。
徐家清贵出身,徐皇后的兄长正是礼部右侍郎。
贾琏顺手把请柬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