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又想,如果承业做的事只有自家人知道就好了。自己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或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可没想到却被五丫闹得人尽皆知,这就逼着自己不得不出面惩罚承业,好显示自己公正的一面。
哼!要不是看老三学了门好手艺,能为家里添进项,自己早就让他一家净身出户,也不会落到如今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想到这里,老爷子的心里很是气愤,有些难堪,有些骑虎难下,更多的还是对五丫的怨怼。
他幽幽地看了半晌跪在下面的五丫,才终于开口说到:“唉,家门不幸啊!元举,取藤条来。承业不爱护幼妹,蓄意伤人,五下,以示惩戒;五丫虽小,但却不敬尊长,做那泼妇之态,两下,念在她大病初愈,先记下,待大山回来之后再执行。”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们不要怪翁翁做出如此惩罚,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翁翁心里也不好受。这次处罚过后,只愿你们记住,我们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一定要和睦相处,团结互助,不可再出现这样的事,听到了吗?”
等五丫和高承业都不情不愿地回答了“是”,他才下令:“开始吧!”说完就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一般再不开口。
五丫看着眼前这位装腔作势的老人,很是不屑:真虚伪!什么不敬尊长、泼妇之态?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想包庇高承业就直说,何必这样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边想着边不甘不愿地和娘她们搀扶着站到一边。闹了一早上,体力有些透支,此时的她早已肌肠辘辘,都快饿晕了。但她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走,想到“寄存”的两鞭子,她就更要看着高承业“行刑”才可以,不然她岂不是白闹啦?
“啪啪…啪啪…”这是藤条抽在人身上的碰撞声。“哇哇…好疼呀…哇哇…好疼呀!太婆、娘,救我!哇哇…”这是高承业被打时如杀猪般的大叫声。
柳氏与李氏看得嘴你直叫唤:“轻点…轻点…我的心肝哟!
五丫撇撇嘴,打量着别人看不出来鞭子都抽在裤子上吗?还好意思叫得如此欢实!不过,能看到高承业当众出丑,也不枉她闹的这一场了。
等到打完,老爷子再次开口:“既已做出惩罚,这件事到此为止。天也不早了,老三家的,快去做饭吧!老大家的把承业带下去上点药。”
同时,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五丫:“还有,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再生什么事端,做出损毁高家名声,影响承祖考秀才的事,到时,就不是今天这样打几下能够了结的!好了,散了吧!”
于是,落水事件就这样缓缓拉上了帷幕,但真的结束了吗?五丫知道,并没有!因为她不会看错奶奶以及大伯一家那恶毒、不甘、哀怨的眼神,她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她也不允许他们善罢甘休。
还有老爷子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和那番话,她知道都是针对她的警告。
她明白,早年做过小账房的爷爷,因出事被撵后,一直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当官的人,因为那样一来既能光宗耀祖又能扬眉吐气。
所以,在大伯出生的时候,他就对大伯寄予了厚望。满心希望大伯走科举之路,能够功成名就。就算家里已是寸步难行、无米下炊,他也从不放弃。奈何大伯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读了那么多年书,连童生资格都没取得。如今更是养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读书人不像读书人,种田汉不像种田汉,身子弱得不行。
于是,在大伯的科举之路无望后,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大堂哥高承祖身上,指望举全家之力能供个当官儿的出来。为此,什么事都得为正准备考秀才的高承祖让道,凡是有一点会影响到这件事的,他都决不容情。
落水事件被自己闹得人尽皆知,影响广泛,这对要考秀才的高承祖的名声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因此他不得不做出让步,对高承业进行惩罚。同时,他还认为她把这件家丑外扬出去,是对他一家之主权威的挑畔,所以除了那两鞭子,他还要警告自己,让自己安份一点,不要再惹事生非。
通过反思,五丫知道自己有些冒进,还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那就是忘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对女子身份、地位有许多的束缚;也忘了古代的“男尊女卑”“三从四德”是多么严苛的教条。
吃一堑长一智,看来,只有真正地融入这个时代,去了解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她今后的路才能越走越顺,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力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