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拳击赛场上打死过人,因为再无人敢像那个黑人拳击手一样挑衅我,看低我,我自然也不会将对手当成凌琛。
没有对手的日子很寂寞。
我打遍了所有拳击手,日子开始过得无聊。
好在十八岁的我,升入了大学,去了另一个更大的城市,可是短短半年后,我又把这座城市的地下拳场打了个遍。
我开始去旁边的城市的地下拳场打,因为白天要上课,我不能去得太远,只能去隔壁的城市。
半年多过去了,我去过了周边几个城市的地下拳场,我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但是,无论是拳击手还是观众,以及地下拳场的老大,他们只知道我来自东方,只知道我很变态,其他的一无所知。
曾经,有地下拳场的老大想招募我为他们打拳,我拒绝了。
他们派人偷袭我,那一次,我差点死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不过,最后,是我把偷袭我的人弄死了。
后来这件事怎么解决的呢?
我一个人当然无法对抗他们,是爷爷出手了,他联合当地的其他混道上的老大,把这家地下拳场一锅端了,从此,爷爷严禁我再打黑拳,因为在他看来,我的战斗力已经没有办法有很大的提升了,他希望我往更全面的方向发展,更像一个优秀不凡的继承人。
爷爷说这话时,末尾还加了一句,比如凌家的凌琛。
凌琛,凌琛,又是凌琛!
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他吗?
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吗?
我不甘心!我也不愿意!
我不能去打拳发泄心中的抑郁,也无法超越凌琛,终日苦闷的我,晚上经常会在学校的樱花树下喝酒。
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有时候会看见一个美丽温柔的少女,在樱花树下看书,听音乐。
开始,她会和我说几句话,她会叫我的名字。
可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不想搭理她。
爷爷很讨厌日本人,我个人来说,不讨厌也不喜欢。
确切的说,我对谁都是不讨厌不喜欢,因为我不在意他们,可是凌琛除外,我对他的厌恶,这辈子也改变不了。
无论我怎么对她,她始终温柔以对。
她长得很美丽,皮肤雪白,笑起来会露出一边的小酒窝,眼尾弯弯,明媚可人,就好像春天里一朵盛开的樱花。
她的嘴里总会说着歉意的话,觉得她打扰了我喝酒。
我只觉得她可笑得很,明明是我在旁边喝酒,一身酒气,打扰了她看书,她还反过来跟我道歉。
也不知道是虚伪,还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不过,我想,虚伪居多吧?
她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不在意她是谁。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我喝我的酒,她看她的书,她时不时的和我说话,我心情好时就‘嗯’一声,心情恶劣时,就当没听见。
后来有一天,酒喝完了,我闲得无聊,看她在很认真的看书,就忍不住想打扰她,我啊,就是这样的恶魔,看见天使,就想把她也拖进黑暗的深渊里。
我和她说话,问她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她很惊喜的样子,清澈的眼睛特别的亮,里面荡漾着两汪清泉。
她告诉我,她叫松下幸子,来自日本,所以她很喜欢在樱花树下看书,因为看见樱花,就觉得身在故乡,就会很亲切……
我只是问了她名字,她就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
我觉得有点烦,便很不耐烦的让她不要说了。
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有些惊讶,但她没有生气,只是很歉意的笑着说,“对不起,让您心烦了,云深君。”
“对不起对不起,一天到晚对不起,你对不起谁过?烦不烦啊你?”
不知为何,我心头一股怨怒涌了出来,我怒气冲冲的朝她发火。
也许是她这副一天到晚,觉得很歉意的姿态,让我想起我心底的苦闷,让我想起爷爷不停的拐弯抹角说我比不上凌琛,说我对不起他多年的培养,对不起季家这么多人力财力的培养。
对不起?
真的很可笑!
我对不起谁过?
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做最好的了,为什么还要把一切重担压在我身上?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她怔怔的望着我,好一会才柔柔的说道,“对不起,云深君,让您生气了。”
她美丽白皙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真诚的歉意,她清澈如水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湿漉漉的,好像小鹿的眼睛。
我满肚子的怨气怒气就像被人拦腰斩断,一下子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我心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有课,是我最喜欢的金融课,就算头疼了一夜,一大早,我依然爬起来去了教室。
我喜欢金融,喜欢数字,喜欢各种线条,喜欢分析各种数据。
刚接触这门课时,我便试着往股市上投资了一些钱,小赚一笔,我似乎能感觉到股市什么时候涨,什么时候落,我能在大盘中,观测到别人看不见的细微的数据变动,我对数字特别的敏感。
我觉得这是我的天赋,尤其我发现凌琛似乎并无这方面的天赋时,我很激动,我似乎发现,我有一个方面能赢过凌琛了。
我开始把我的钱大笔大笔的投入到股市里,有亏有赚,但基本上赚的多,亏的少,我慢慢累积自己的财富,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季家,也许我能成为金融大鳄。
这只是我小小的梦想,有爷爷在,父亲又无法再生出别的孩子,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开季家,这一辈子,都得背负着这副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的重担,都得想法设法的去超越凌琛,让季家超越其余九大家族。
我喜不喜欢没关系,我无法逃离,这才是最重要的。
去了教室后,头还有些疼,我坐在座位上,揉着太阳穴。
我一向不与人来往,因此,也没有同学跟我说话,曾经有男同学挑衅我,被我一拳打晕过去,他的帮手想攻击我,也被我一拳打倒,从此,再无人敢对我怎样,也没有人敢跟我来往。
“云深君,你头疼吗?”
柔柔的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看见松下幸子温温柔柔的笑脸。
我昨天对她那样,她还是照旧对我。
只是,这是我们金融课,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了松下幸子一眼,没有说话。
她大概早已习惯我这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态度,很礼貌很客气的问我,“云深君,我可以坐旁边的座位吗?”
我坐在第一排,旁边和后面的座位都空荡荡的,没有人愿意坐我旁边。
他们怕我,于是隔离了我。
我不在乎,我连自己有哪些同学都不知道,我哪管他们是否隔离我。
我点了点头,松下幸子很高兴的对我说谢谢。
接下来,我才知道从我进入大学后,松下幸子一直是我的同班同学,那天我去樱花树下喝酒,她就认出了我,所以知道我的名字。
我和她做了一年同学,可我居然都不知道她是我同学。
其实也不奇怪,松下幸子也好,其他同学也好,我一个都没印象。
她是一个很典型的日本女孩,温温柔柔的,说话轻声细语,就像一阵柔软的春风,好像能吹进你的心坎里。
她很安静,也很有礼貌,坐在我旁边,如果我不问她,她一句话都不会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我本来觉得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会很不自在,可是,幸子的存在,让我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甚至,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好像樱花的香气,特别的清新怡人,挺好闻的。
后来,她越来越多的坐我旁边,到了最后,我才发现,好像我每一次上课,她都坐在我身边的位置上,如果哪一天,她因为生病没有来上课,我就会觉得很不自在,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我这样的人,从小没有朋友,父母也不与我亲近,就连爷爷派来监视我,保住我的命的朱医生,我和他的关系也很淡。
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习惯了一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习惯变了,我开始习惯身边有另一个人,这样的习惯太可怕!
等到我察觉到异样的时候,松下幸子已经无声无息的靠近我,融入到了我的习惯之中。
这让我心生警惕!
我开始调查她!
最开始,我怀疑松下幸子是季家的宿敌,派来对付我的,比如赵家凌家那几家。
后来,我查出她跟南都毫无关系。
于是,我怀疑她是不是我之前打黑拳时接下的仇敌,收买了她靠近我,趁我不备时杀我。
可我又发现她跟那些人也毫无瓜葛。
关于她的所有的调查,铺在我面前,她的底细清清白白,白得就像一张白纸,她只是普通的日本中产家庭的女孩,读书用功,成绩优秀,因此考入这所大学。
她没有任何不堪的过往,她的过去幸福,宁静,明媚,充满了爱与温柔,她的父母恩爱和睦,家中长辈对她也疼爱有加,她的人生,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样的人生,是我梦里的人生。
我不由自主的通过这些纸张和照片,去窥探她的人生。
我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变态一样,躲在暗处,一点一点的窥察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