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厉的笑声,像是在无边地府里浸过一般,从女子妖娆的唇瓣间,不断的涌出来,割破空气里缓缓流淌的绵叠情愫,带着蓄势待发的毁灭之气,狂风骤雨一样席卷而来:
“好……既然你们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残笑之声,戛然而止,女子红唇似火,利如刀锋,缓缓开口道:
“点火……”
尖利的嗓音,陡然划破长空,似鬼魅夜哭,那拉的极长的一个“点”字,余音未散,却已从中间,生生截了断……苏苑莛望着那长臂如勾,扼在她喉咙上的大掌,眸里焚烧似火,炙开不能置信的惨痛……“连你也要这么对我吗?端木大哥……”
那久违的“端木大哥”四个字,令端木谨心头一恍,掐住她脖颈的大掌,便不由僵了僵,但眼前的形势,不容他多想,只能希图她放弃:
“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保证……这里没有人可以伤你……”
男子冷淡的语声,针扎一样刺痛了苏苑莛结满硬痂的心,嘴角扯开一抹泠泠的弧度,笑道:
“伤我?你们伤的我还不够吗?我本来就打算与你们同归于尽……你要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不过很快,你们全都会下来陪我的……”
报复的快感,间杂着毁天灭地的惨痛,从女子半是妖艳、半是鬼魅的脸容上,倾泻而出,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怖……掌心中的小手,不由紧了紧,安若溪望向身畔的稚子,心中一动:
“苏苑莛……若你死了……你的孩子该怎么办?这些年,他与你相依为命……现在你要他连唯一的娘亲都要失去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将苏苑莛残戾如血的眼眸,渐渐拉回一丝清明,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那样澄澈的眼神,她的怀儿,也有过……他还那么小,跟着她,却一天也没有像普通儿郎那样无忧无虑的开心过……迷蒙的双眼,望向面前的男子,有星星点点的浮光,渐次点燃:
“怀儿……是你的骨肉……”
扼在她喉咙上的大掌,倏然松落,端木谨迎着女子投来的眼神,但觉心口一窒,喉咙发涩,喃喃道:
“怀儿……”
早在那日看到他胸口的那一颗痣之时,他便已知晓,那是他的孩儿,流着他的骨血……今日,却从眼前女子的口中,亲耳证实……心底一时激荡如潮,似苦似甜,似喜似悲,说不出来的滋味……那“怀儿”两个字,像是雷鸣一样,将苏苑莛击中,望向面前男人的眼眸,炽烈烧开,如火如荼:
“怀儿是我们的孩儿……端木大哥……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不报仇了……我只要你,只要怀儿……好不好?”
女子恍惚的眉眼间,疯狂而热切,她骨节分明的玉手,紧紧抓在男人的臂上,灼灼的力度,像是要嵌进他的肉里一般,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之中,氲着大片大片一触即发的毁灭……端木谨望着她被戾气浸的妖异的眉眼,那里,原本总是盛着一汪春水般的神色,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是脉脉风情;她明艳妩媚的脸容,半边依旧,半边却已尽毁,深刻见骨的疤痕,从眸下,一直延伸到唇角,像是一幅上好的仕女图,生生从中间被人划破了宣纸,再难修补……就像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断了,怎能再拉上?“我会对你们mǔ_zǐ负责……”
温淡的字眼,从端木谨的口中,徐徐倾吐而出……就算他对她,难复昔日的爱恋……但有些责任,他该承担的,一定会承担下来……女子嵌在他肉里的指尖,僵了僵,阴鸷的眉眼里,倏然划过一道蓄势毁灭的残戾,却又在瞬间,无力的泯了下去,殷红似血的唇瓣,缓缓扯开一抹薄笑,嗓音泠泠,带着卑微的、逼迫的、决绝的执念,开口道:
“只是负责吗?不过没关系……只要你留在我和怀儿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明知道,他已经不再爱她,却仍旧执念的抓着他不放……安若溪望着女子脸容上挂着的盈盈笑意,有一种绝望的妖艳,心底突然一悲,说不出来的滋味……转过头,却正触到宇文栩栩双眼通红,贝齿死死咬住唇瓣,幽幽凝着男人的背影……微凉的指尖,传来淳于焉温热的力量,安若溪望向身畔的良人,以及怀中的稚子……不管未来怎样,生与死,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一家三口,彼此的心,紧紧挨在一起,没有任何的阻挡,也没有任何的磨难,能够将他们分开……这样何其的幸运?幸福?另一边,苏苑莛既已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同归于尽之意,俱已散去,一心只想将身畔的男人,带到爱子的面前,告诉他,这才是他的阿爹……从此之后,这个男人,会一直陪伴着他们mǔ_zǐ……即便并非天伦之乐,但也能够相敬如宾……“开门……”
隔着被封死的铁门,苏苑莛吩咐外面守候之人。
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火油刺鼻的气味,渐次飘开之时,门外传来一道阴狠毒辣的冷笑之声,说的是:
“皇后娘娘……门锁早已按你的吩咐,融了铁灌死……是开不了的……至于埋在地下的上百斤火药……在下也已经替你点着了……很快你们就可以砰的一声,粉身碎骨了……”
众人心中方才还升腾起的一线希望,慢慢沉了下去。
难道今日竟真的要命丧此地,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