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五年之前……我又怎会选择将你……以及你腹中他人的骨肉……救出火海?原是为了还你当初于重重围困中,投奔我的一番错爱……苏苑莛……从那时开始……我和你,便再无拖欠……”
男人俊朗冷毅的侧脸,一如铸刻精美的大理石,平硬似刀削斧砍,无半分的缝隙,可以再容对面的女子,走进他的心间……那里,早在他尚不察觉的时候,已经被另一个人所占据,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再难拔除……安若溪迎着男人灼灼的目光,她能够从他墨玉般漆黑的瞳仁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再无他人一分一毫的残留……心底划过片片激荡,似苦似甜,似喜似悲,千丝万缕,百般滋味,难以尽诉……惟有那砰然如敲鼓的心跳之声,越来越强烈,一下一下,撞击成的频率,百转千回,却都不过“淳于焉”三个字而已……“再无拖欠吗?”
女子碎裂的嗓音,蓦然响彻,如同断了的利刃,再难修补;一双浴血的眸子,红如烈焰焚烧,于灰烬之中,燃起层层炽恨,急欲毁灭他人的同时,亦将自己毁灭……“淳于焉……终究是你负了我……终究是你违背了誓言……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安若溪望着面前女子疯癫的模样,她双瞳里的猎猎恨意,如淬了剧毒的利箭,射在男人的身上……心,突然莫名的一沉,似有不祥的预感,一划而过,搅得五脏六腑,俱是一疼……下意识的凝向身畔的淳于焉,却正对上他柔润似水的眸子,平静温和,安定轻怜……安若溪听到他开口,话声虽是接着苏苑莛的话头,但一双墨色眼瞳,映着的不过是她的一道影子:
“若真的如此……便只报应在我身上就好……与安若溪无关……”
话音到此,蓦地一顿,寒眸淬冰,陡然一厉,却是射向对面的苏苑莛,一字一句,警告凛冽:
“今日之事……就当是我再还一次欠你的……从今往后,你与我淳于焉再无瓜葛……我亦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安若溪半分……你走吧……”
冷冷驱逐,男人冷峻的眉眼,不带半分情绪,这一刹那,他仿佛又恢复成那个站在顶端、高高在上、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不,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护卫着心爱女子的男人而已……他爱的那个人,名唤安若溪……苏苑莛定定的望着面前的男子,他与她不过数步的距离,却远隔天涯,穷尽她一生一世,都再也走不到他的身边……是他不许她靠近……如今,与他并肩而立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他的眼里,他的心中,再无她半分的存在……或许,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苏苑莛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凄厉的笑声,只断续了两声,便生生的戛然而止,似被人从中狠狠砍了一刀,从此之后,再难粘合……安若溪看到她挣扎的从地上站起来,半边脸颊,刀痕如魅,暗红色的鲜血,凝结成痂,妖艳而可怖;一双精致的眉眼,炽烈的怨毒似刻进了瞳孔,深入骨髓,每一丝眼波,都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欲将所过之处,烧成万劫不复的炼狱……安若溪看着她,心底说不出来的滋味……并非同情,亦非可怜……比起她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今日一切,说到底,都不过是苏苑莛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她只是替她悲哀而已……原本所有的事情,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苏苑莛纵然有错,但她自己呢?是不是也错了呢?微凉的指尖,蓦地一暖,男人似能看透她心中所思所虑,大掌执起她的小手,将一切坚定不移,由他温厚的掌心,一丝一丝的传递给她……虽只字未提,却远胜千言万语……在这一刹那,安若溪终于了然……她不后悔……不后悔回到淳安国……更不后悔远隔五年之后,再与身畔的男人纠缠入骨,死生不休……这四目相对的景象,刺进苏苑莛的眼里,化为利刃,入了肺腑,再难拔除……安若溪看到她窈窕的身姿,依旧柔媚美好,背对着他们而立,瞧不清她脸上容颜,却依稀听得她软媚的嗓音,似带着盈盈笑意,徐徐开口道:
“臣妾差点忘了……此次前来……是想通知皇上一声……废帝淳于谦残余旧部,联合当初被皇上所灭诸国……共计三十万大军……日前已由昔日的楚尚国,如今的楚尚郡起兵……正式谋反作乱……欲将皇上赶下王座……”
安若溪的心,蓦地一跳,手背上覆着的温厚大掌,似有不能自抑的一僵……安若溪将他握的紧了一些,突然有些怕一松手,他就会从她的眼前消失……却听那玉身俏立的女子,声线妩媚,顿了一顿,笑意仿佛更甚,悠悠开口,说的是:
“对了……皇上还不知道此次领兵的人是谁吧?说来都是你我的故人……昔日焉王府的侍卫……连亦尘……”
曼声抛低这一番惊涛骇浪,女子再不停留,身姿优雅,款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