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悬在半空之中的一颗心,终于狠狠沉了下去。
他还是反了……虽然从始至终,她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亲耳听到,终究不可避免的一伤……淳于谦一双厉眸,紧紧钉在面前的女子身上,仿若要透过她澄若秋水的一双眼瞳,就此望进她不为人知的灵魂深处一般,他看到她晶亮如天边辰星的眸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悲哀、痛苦、凄惶、茫然,每一道浮光,都像是一根尖锐的刺一般,狠狠扎进他的心底,因为夹杂着这丝丝缕缕不能抑制的惨痛,那得知淳于焉胆敢造反的泠泠愤恨,也便愈加的炽烈……“看来表妹你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震惊……你果真一早就知道他此去楚尚郡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夺取朕的江山,对不对?”
男人猩红的眼眸,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一壁狠戾的开着口,一壁步步向着安若溪逼近,忻长的身姿,如一座山般,在她的面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灼烈的大掌,却是毫不留情的掐住了她瘦削滑腻的脸颊,硬生生的迫着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眼,迎接他暴虐的盘问……安若溪顾不得从脸颊上传来的阵阵惨痛,本能的伸手护住了小腹……只是,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刺进淳于谦的眼里,犹如海绵吸水,火上浇油,将那一腔的浓烈恨意,燃烧的更旺……凶厉的大掌,蓦地放松对她的钳制,却是毫不留情的袭上女子那平坦如镜的小腹,阴鸷的话声,席卷着恶鬼缠身一般的毁灭之气,一字一句的从齿缝里挤出来,说的是:
“他要夺去朕的江山吗?那朕现在就毁了他的骨肉……”
“不要……”
安若溪紧紧护住腹部,一壁拼命的摇着头,一壁绝望的向后退去,男人泛着嗜血杀气的大掌,只要一伸,就可以将她从此毁灭殆尽……施玥珞尚没有从焉王爷起兵谋反的震荡中缓过神来,蓦地陡见淳于谦一步一步向着安若溪逼去,来不及多加考虑,便即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同时焦声阻止道:“皇上……”
“让开……”
男人逼迫的脚步,由是一顿,粗噶残戾的嗓音,迸射出一触即发的愠怒,冷声命令着眼前的女子。
凝住心底的紧张之气,施玥珞尽量将一把声音放平放稳,开口道:
“皇上……你先不要动气……就算是焉王爷真的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但也必然与汐儿无关……汐儿腹中的孩子,更是无辜……臣妾求皇上不要迁怒于他们……”
淳于谦一双冷眸,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后那娇怯而惊惶的女子身上,她水漾的瞳孔里,此时此刻,氤氲着密密层层的恐惧、彷徨、乞求与绝望,衬在一张梨子般惨白的小脸上,神情愈加似受了惊的一只小兽……那一副模样,像极了八岁那一年,她被扔在高高的树杈间,向下望着他的眼神……被愤怒与仇恨占满的一颗心,裂开一丝一丝的缝隙,沁出不能自抑的种种锐痛,这不该存在于他身上的心软,很快便被淳于谦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残酷而冷硬的嗓音,凛声开口道:
“无辜?从她甘心情愿的留下来为那个男人做质的时候……就该一早预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他说得对,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可是怎么办?明知道留下来,将会面临的悲惨境地……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只因无法拒绝那个人的希望……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撕碎一般,化成无数的粉末,飘飘荡荡在安若溪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不能呼吸的炙痛,狠狠的传遍四肢百骸,打断了,揉烂了,再粗暴的缝补起来,接受新一轮的肆虐,周而复始,无休无止一般……女子美丽的眼眸里,激荡的所有一切情绪,或悲哀,或痛楚,或茫然、或凄苦,无论怎样的暗流汹涌,却全都是为着另一个男人……自始至终,与他淳于谦无关……不,他不甘心,他要将她对那个男人的所有爱恋与痴迷,都赶了走;他要她对那个男人,只有怨,只有恨,再不能被他蛊惑……“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