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汐儿……我没事……”
敛去眸底一切暗流汹涌,男人一把嗓音,低沉而性感,尚氤氲着丝丝隐忍的痛意,如甘冽醇厚的美酒,别有一番撩人心魄的意味……淳于焉一壁温柔的安抚着女子的担心,一壁却是轻轻伸出手去,试图将她不断的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的灼烫液体拭去……情之所至,不由自主……只是,他似乎忘了,他此时此刻伸出去的这只大手,乃是他刚刚受伤的左臂,这一动之下,自是牵扯到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但见男子英俊的眉眼,极之好看的一皱,明明痛意凛然,却仍要咬紧牙关忍住……这兀自强撑、故作无恙的模样,如愿以偿的惹来女子难以自持的焦切与疼惜……“淳于焉……你怎么样?你的伤口流了好多血……”
望着男人手臂上,那被利刃划破的一道长长的伤口,翻卷的皮肉,鲜血不断的涌出来,汩汩的似要流成一条河,一滴一滴,尽数砸在安若溪的心头,将那千疮百孔的所在,又毫不留情的重重烙下道道伤痕。
“我去请大夫……”
于失魂落魄、心乱如麻中寻回一丝理智,安若溪强自定了定神,旋即便要起身去请大夫,只是才刚刚站起来,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恶心烦郁,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汐儿……你怎么了?”
淳于焉眼疾手快,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急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触目所及,却是那苍白薄透的脸容,小小一只,梨子般大,尚凝着未干的泪意,似幽谷里被狂风骤雨打湿的一朵铃兰花,盈盈浮动,不胜娇楚……淳于焉但觉心头一窒,有如针扎,莫名的痛意,丝丝缕缕的荡开,直入肺腑,突如其来,清晰异常,叫人规避不及……覆在那沁凉的小手上的大掌,便不觉多了几分力度,仿若下意识的想要捉紧某种即将失去的东西……安若溪感受到他的关切,抬眸,恰望进男人漆黑如夜的一双眼瞳里,那里,正倒映着她单薄仓皇的一道影子,摇摇曳曳,晦暗明灭……飘渺却真实……此时此刻,应当是不掺杂任何的假意虚情吧?连亦尘堪堪伸出去的手势,就那么僵在原地,苍凉而悲哀;奔赴的脚步,尚未抬起,却已坠落悬崖,只怕这一生一世,都再难以走到女子的身边……翻腾在胃里的不适,渐渐平息,胸膛之处砰然跳动的闷痛之感,亦慢慢消散,安若溪试图展颜一笑,只是扯了扯嘴角,才陡觉喉咙发苦,口腔酸涩,那安抚性的笑容,如何也露不出来,只得作罢,微带沙哑的嗓音,尚遗着丝丝的湿意,轻声道:
“我没事……”
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是最近这几天没有睡好……有些疲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目光微恍,还未来得及细究,却不经意的落到男人左臂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仍是不由的心头一紧,“我去帮你请大夫……”语毕,便急急转身,即要继续刚才耽搁了的事情……淳于焉与连亦尘,却俱是心中一凛……所不同的,一个若喜若悲、若苦若甜,激荡如潮,复杂难安;另一个,却惟有的仅是铺天盖地,茫茫然而来的无限凄楚与炙痛……她的眼里,看到的只有他吧?悲哀似雪,飘飘洒洒的落在连亦尘的心头,化作一缕冰水,毫不留情的浇灭了那里仅存的一线希冀之火,冻成铁石,堕入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再也寻不到光亮的所在……淳于焉伸出手去,挽住女子欲行的脚步,布满薄茧的掌心,隔着衣衫,箍在她纤细的手臂上,似有灼灼的温度,汩汩往外渗着,烫的他一颗冷硬的心,都火辣辣的炙痛……“不要去……本王只是受了皮肉之伤……不碍事的……”
男人嗓音低沉,如裹了密密层层的怜惜,从凉薄的唇瓣间,缓缓倾诉而出,叫人听起来但觉熨帖之余,别有一番不经意的魅惑……只是,话音甫落,却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这般的宽解,究竟是他早已计算好的……抑或是情不自禁间,自然而然的流泻……但这样的恍惚,也只是稍纵即逝,眸色一敛,埋藏在眸底深处的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浮光,复又渐次点燃,讳莫难测……微微将目光移开,从女子澄若秋水的眼眸之中脱出,淳于焉漫不经心的睨了一眼那远远站在一旁,从出事到现在,未发一言的男人,淡淡开口道:
“况且……本王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大……今日的事,本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连亦尘这个人,本王也只当没有见过……你走吧……”
形势直转其下,男人的突然松口,让安若溪心头蓦然一跳,继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