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那淳于焉的手中,接过那经由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骏马的缰绳之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相撞,安若溪仍是不由自主的心头砰然一跳,明明两人已经有过那么亲密的契合,但这轻微的触碰,却还是能令她脸皮薄的似暗恋的少女。
握住缰绳的掌心,渗出一片潮热的汗意。
“嘱咐你注意的事项,都记住了吗?”
男人低沉婉转的嗓音,悠悠然萦绕在安若溪的头顶,宠溺的语气,就仿佛一个父亲在殷殷叮嘱着那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调皮小女儿。
安若溪只觉脸颊发烫,低眉垂目,难得温顺的点了点头,却是瞧也不敢瞧面前的男子,生怕一抬眼,便沦陷在他春水一般包围着她的柔情蜜意中。
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缓缓泛起一抹浅笑的弧度,似温柔,又似残戾,炽热而又冰冷,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哪种表情是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哼……记住了又能怎么样?一会儿还不是必输无疑……”
正当安若溪一颗心飘飘渺渺置于云端之时,却突然听得这极为不屑又充满妒忌的挑衅声,就像是一记煞风景的惊雷一样,斜斜的插入他俩旁若无人的小天地之间,生生将那萦绕在其中的旖旎情思给截了断。
面上一烫,使劲压了压那没出息的乱跳的小心脏,于缱绻意浓中,竭力寻回一丝理智,安若溪却是懊恼的瞥了一眼那口无遮拦的不速之客,却不是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柳灼萝,又是谁?而后者,也正俏脸含霜的狠狠瞪着她,倒仿佛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安若溪才没有工夫奉陪她的争风吃醋,旁边的太监已经在催促比赛要开始了。
“去吧,小心点……”
淳于焉俊朗飘逸的脸容上,虽是神色淡淡,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中,却仿佛氤氲着千回百转、欲言又止的脉脉浓情。
“淳于焉……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把锦澜钗赢回来的……”
心头一热,安若溪冲口而出。清脆的嗓音,轻浅而柔润,却毫不迟疑的凝聚着某种坚定,如同信誓旦旦的承诺一般。
淳于焉堪堪为她轻拢着鬓角碎发的手势,就那么僵在原地,冷硬坚忍的心底某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汹涌暗流,倏然划过,从未有过的激荡,难以抑制,最终仍是残忍的将它狠狠压住,不见天日。
安若溪似等待了一会儿,等到的却惟有男人的沉默。
抹掉那莫名的失落与苦涩,释然一笑,安若溪牵紧缰绳,转身,一步步走向比赛的场地。
“沐凝汐……”
男人低沉温淡的嗓音,在她的背后,悠悠响起。
安若溪下意识的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却正撞进男人波光流转的黑色瞳仁里,墨玉般的眸子,如湖水中央的两个巨大漩涡,吸着她不停的折堕。
薄唇轻启,淳于焉缓缓开口道:
“……尽力就好……不要勉强……”
男人轻浅温润的嗓音,飘渺的似一场梦,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却又透着丝丝似有若无的关切,如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轻而易举的便将安若溪笼罩在其中,心甘情愿的沉溺,无力挣扎,不想反抗。
心底层层叠叠的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就像是打翻了一罐蜜糖,那样的清甜,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将安若溪整个人都淹没。
笑容,从她娇艳欲滴的唇瓣间,止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如拨开层层雾霭,日光倏然洒下的一片清辉,那样明亮而鲜活的温度,像一根不期然闯入的针一样,竟刺得淳于焉心口之处,尖锐而清晰的疼痛。
“沐凝汐……有你好受的……”
远远站在一旁的柳灼萝,望着那一抹浅紫色的倩影,略显笨拙的翻身上马,贝齿紧咬红唇,怨毒而妒忌。
她身畔的苏苑莛,却仿佛对此置若罔闻,美丽的明眸里,惟有男人玉身挺立,背对着她的景致。
随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淳于谦一声令下,安若溪深吸一口气,打马飞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