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一块块飞溅的碎石打在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向着四周蔓延,格兰特紧咬牙关,嘴唇上一丝血线淌下。
“乔伊,飞扬,别回头,快跑。”
在他前面,是两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是亡妻的弟弟乔伊,一个是山楂王唐大叔的小儿子,他们正一边跑,一边回头打量身后步步紧逼的毒镰,恐惧在他们脸上绽开。
这让格兰特想到了格雷,想到他鲜血纵横的侧脸,想到他嘴角那抹欣慰的微笑,还有他最后的那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泪水一瞬间迷蒙了双眼,哪怕他已经30多岁,不再年轻,不再意气,不再有满腔豪情。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业已在亡妻坟前提前竖下自己的墓碑。但此时此刻,面对同伴们的牺牲,想到他们曾经的笑容,眼泪却是如同堵不住的涌泉,滚滚淌下。
他恨自己的懦弱,做为一名指挥官,却做不到冷静面对死亡,做不到理智对待牺牲。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但,去他娘的狗屁指挥官,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那些倒在地上,寂然不动,以空洞的眼神望着那一片蔚蓝的人是他。
他扭过身子,用尽全身的力量扣动扳机,机枪的子弹骤雨一般打在毒镰的玻璃舱上,溅起无数火花。
毒镰内,一脸凶横的军方士兵朝他送来一道嘲弄的目光,好像猫戏耗子一般,向三人身后射出一枚榴弹,看飞溅的碎石与泥沙打在他们身上,落在他们头。”贾思尔抿了一口酒,按下身边触控板上一个绿色按钮。
显像系统中央,屏幕稍大一些的监视器上闪出一幅画面。
是北坡的场景,由皮卡与导弹发射器组成的简易导弹发射车侧倒在山坡上,滚滚浓烟腾空,火焰猎猎作响,高温将阳光折射出一道道光纹,好似水幕一般,模糊了视线。
服色各异的尸体七零八落的瘫倒在铺满碎石的坡地上,他们有的被ni导弹炸断手脚,有的被掀飞脑壳,还有的被四射的弹片在身上开出一道道鲜红的口子。鲜血淌过地面,转眼功夫便在烈日的炙烤下蒸干,只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殷红。
零星的火光闪过,那不过是硕果仅存的几名敌对武装分子苍白而无力的还击。一排子弹飞过,打在“毒蝗”的装甲上,擦出一团火花。
“一群杂碎!”贾思尔皱皱眉,脸上多了几分不耐。“毒镰”与“毒蝗”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做为父母,看到孩子受伤,难免会心疼,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擦伤,也照样不能接受。
恰在这时,欧文中尉非常不识趣的问了一个问题,“博士?为什么我们刚刚遭遇袭击的时候,您不及时出动这些战斗单位?”
贾思尔斜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欧文的瞳孔霎时扩大一圈,右手一晃,杯子里的酒水溢出大半。这个贾思尔到底是个怎样冷漠的家伙,难道在他眼中,除了那些发明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么?周围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兵,可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保护卡车上的他而牺牲的。
疯子,真是一个疯子,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欧文打了个寒战,望着眼前衣着光鲜的贾思尔,犹如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地狱恶魔。
“时候不早了,是时候送那些狂妄的家伙下地狱了。”贾思尔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后面助手答应一声,走到通讯台前,向各战斗单位下达贾思尔的指令。
欧文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酒水,馥郁着浓浓果香的白兰地,这一刻却是那么的苦涩。他扭头朝着监视器望去。
北坡上,毒蝗聚拢成一个圈,将仅剩的五名武装分子围在一个小坳子里,足足上百道黑黝黝的炮筒锁定在目标身上。
南坡上,毒镰们也开始了最后的清剿行动。它们高高跃起,一下将眼前的敌人扑倒,机枪口微微下压,顶在目标的脑壳上。
只要扳机一扣,他们的脑袋就会如同爆裂的西瓜,开出好大一团红瓤。
格兰特身后的毒镰驾驶员好像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操纵杆一提,直接跳到乔伊与唐飞扬的面前,黝黑的转管一横,驾驶员嘴角的嘲弄又盛了几分。
格兰特扭头看到这一幕,身子不由得一抖,7.92的lg-301使徒从手中滑落,坠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股无力,无奈,无能交织在一起的懊恼情绪充斥心间,多少次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如果想要那两个年轻人的性命,这些该死的机器必须先跨过他的尸体。
做为首领,做为指挥者,除了带领他们往前走,去追寻光与温暖,还必须有拿自己的身体为背后那些选择信任他的追随者们遮风挡雨的觉悟。
流血算不得什么,疼痛更算不得什么,甚至连死,在他眼里,也跟睡一觉没什么分别。如果死的是他,到了九泉之下,他可以笑着面对瑟琳娜,面对格雷,面对马尔尼,面对所有在这一战牺牲的同伴。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混蛋们偏偏不让他如愿。整支队伍116人,如今剩下不足10人,伤亡达9成。他的心在滴血,可是,面对眼下的景象,所有的抗争都是那么的徒劳无力。希望,整天挂在嘴边的希望,这一刻,恍如天边的云彩,看得见,却触手难及。
驾驶员笑了,好像一只高傲的斗鸡,趾高气昂的扬起头颅,最后朝着格兰特送出一抹冷笑,伸手按下机枪的扫射按钮。
“突突突突……”一道道耀眼的火舌喷出。
“乔伊!”格兰特大吼一声,只觉胸中一股悲愤如浪头般拍打着心房,下嘴唇已经被他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他真的很想去跟对方拼命,但……凭什么?血肉之躯?还是说地上那杆连对方的玻璃外壳都射不穿的“使徒”?
“瑟琳娜,对不起,我……”格兰特怅然若失的默念道。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他使劲揉揉眼,乔伊站在身前不远,好好地,完整的不能再完整。旁边唐飞扬坐在地上,用力抬起屁股,一寸一寸往后挪着。
这……敌人还想继续侮辱他吗?亦或是……他们要抓活口?
格兰特抬起头,往上瞧去,那架毒镰就像一个喝高了的醉汉,歪歪扭扭,左摇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