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鼎炉散发着让人心静的青烟。
“坐吧。”
苦殊双眼紧闭,却好像浑身都是眼睛一般,我看不到他的目光,但却一直能感受到他的精神全都集中在我身上,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苦殊的道行深不可测,我没有丝毫不尊敬的意思,特别是感受到他的精神以后,更是把姿态放到了最低,甚至没忍住低下了脑袋,没敢正视他紧闭的双眼。
我轻轻地坐在苦殊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为何低头?”苦殊问道。
他的声音很浑浊,沧桑,仿佛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全被他经历个遍一样。
我愣了愣,悄悄地瞥了苦殊一眼,苦殊的眼睛还是紧闭着,连眼皮都没有一丝颤抖。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低着头的?
我沉默了许久,才回答说:“因为方丈您看起来太……”
尾音拖了许久,我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苦殊给我的感觉。
“神圣?遥不可及?”苦殊接过我的话茬儿,一连吐出了两个形容词,我却还是觉得不够贴切,苦殊想了想,又说道,“浑身带刺?”
我还是摇着头,这些都不是苦殊给我的感觉。
苦殊好像知道我在摇头一般,说道:“做人要坦荡荡,抬起头来,正视我。”
我怔了怔,不明白苦殊为什么要我这样做,在中国,正视长辈也算是无礼的行为。可既然苦殊这样说了,我也不会扭捏,于是抬起头来,盯着苦殊的眼睛。
我真的很好奇,苦殊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做些什么的。
苦殊看起来并不准备回答我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说道:“面对老僧你都低头了,要是将来遇到比老僧更强大的敌人,你又如何面对?”
“您不是敌人,您是前辈,与他们不同……”我辩解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苦殊打断我的解释,“韩水,你太过信任感情,这是你的软肋。”
得,终于没人说我优柔寡断了,只是换了种说法。
“人生在世,不重感情,重什么?金钱?名利权势?”我不甘地说道。
“为善,为大义,他人可以重情,而你不行,”苦殊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遇到的每一位前辈,都说我背负着很重要的使命,我也一直以救世主来自我定位,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现在仔细想来,我到底有何德何能,能够成为救世主?这救世主的帽子,一直是你们给我扣上的,我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什么,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从来没有一个答案,你们设计出一个又一个的圈套,而我好像只是大家随意摆弄的一个棋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苦殊的咄咄逼人,我突然间大吐苦水:“我的出生是我师父安排的,我的修道是我师父安排的,之后我的人生,好像又是灵清安排的,白城劝我,说不管别人怎么操控,但那还是我自己的人生,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脚印,都是灵清在前头为我走出来的道路,我好像并没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