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北堂墨,唯有他老子是制胜法宝,唐星在这里只会成为炮灰,还不快点闪?
连他都知道面前这位不是他家少爷喜欢的类型,今天他就是送了个定时炸弹过来,找死啊!
“可是……”听他说得那么惊悚,加上路途上的种种,左晓露很不确定,“我会不会打扰他?”
“会不会已经不是你说了算的事了……”阿星小声嘟囔。
突然被老爷命令,以后左晓露就是北堂家的少奶奶,没有第二选择,那就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不知道此刻公寓里毫不知情的那位,在知道以后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肯定是场毁灭性的灾难……
“总之……”按照北堂振的吩咐,把家里的地址、电话等等写在卡片上,再放进防水袋里,交给左晓露,“一切搞不定的事,就向老爷汇报!打这个电话。”
说完,溜之大吉!
留下迷茫无助的小可怜,站在某个人的家门前,进退不是。
而彼时,里面的男人正蒙头睡得天昏地暗。
左晓露很笨,这点连她自己都承认。
所以她觉得北堂墨这时候应该是在睡觉,就没有去按铃,而是选择坐在门口,心心念念的等,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下一秒,身后的门就会突然打开,然后里面的男人会带着微笑邀请她进去……
在等待中不自觉就睡着了。
听说北堂家那位少爷刚在日本完成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任务,正好庄生找他有事,电话打不通,就开车上门寻人来了。
刚出电梯就见那家门口缩了那么一小团,走近一看,是个女的!
模样挺乖,睡着了,看上去像是被谁遗弃的小狗似的,老老实实在等主人来领。
他们这群人正是爱玩的年纪,涵少爷天天上报纸的花边新闻就不说了,怎么北堂家的忤逆子也惹了桃花债,被人讨上了门?
庄四蹲下打量左晓露半天才伸手去试着把她推醒。
“小姐,醒醒……”
左晓露在温柔的呼唤声中逐渐恢复意识。
这是谁啊……说话声音真好听,北堂墨?他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但却善意同时也是好看的脸。
“你来找北堂?”庄生笑着问她。
她老实点头,“你是……”
不认识他?
庄家四少爷好看的眸子转了一转,这小姑娘以前也没见过,应该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我叫庄生,‘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那个‘庄生’。”他自我介绍,左晓露完全听不懂,倒是听明白他的名字了。
“你好,我叫左晓露。”
“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不在家?”那他不就白来了?
“在的。”对这点左晓露很肯定,“不过……”
“在就好。”没等她说完,人已经站起来,伸出手把门铃按响,还低头和坐着的她费解,“那你怎么不按铃啊?”
收回了伸出去想要制止的手,左晓露也站起来了,“他在睡觉,这样会吵到他的!”看他的眼神里有责怪,还很急切。
庄四又是一愣,看上去还不是来讨情债的,他太清楚了,讨情债的女人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况且知道北堂住处的人少之又少,她能在这里,证明还是有些特别的。
有趣了啊……
想罢就放了大心的笑起来,“你不知道吧?墨公子精神头好得很,睡得再沉,丁点儿响动也睁眼了,不给你开门那是他坏心眼,按到他开为止就好。”
那种警惕性在家教良好的庄四少爷看来,有另一个说法,叫做‘神经衰弱’。
左晓露哪里听得进他说那么多,一心放在他没松开的按铃的手上,“你……能不能别按了……”
可是晚了,从里面传来脚步声,北堂墨已经被吵醒。
庄生对她耸肩表示抱歉,翩翩风度的脸上毫无悔过之意。
片刻,门开。
看到门外的两个人,北堂墨也有几分诧异,都忘了被吵醒要先发飙。
“墨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先开口,“找你有要事相谈。”言毕摆poss,等他邀请他进去。
这只道明来意,那么另外一只呢?
杀气冲天的眼神扫向那个笨蛋,左晓露都不敢正眼瞧他,缩头缩脑的样子,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你来做什么?”那种口气,永远的嫌恶不耐烦。
“我……我……”左晓露不敢看他,是因为他只穿了一条睡裤就出来开门了,*着上半身,她根本不好意思看,光是刚才那一眼,已经面红耳赤。
不过……她无法控制的想,身材真好啊……
“你什么?”
“是伯……不是不是,是‘爸爸’叫我来找你的。”她语无伦次,别扭的遵循那个称呼。
爸爸?
北堂墨冷笑,她老子不是已经在半个月前挂了吗?不然他也不会有糟糕的日本之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咄咄逼人的问,他向她靠近,她就往后缩,五官都快挤在一起。
看了左晓露一会儿,她就只会躲!北堂墨突然恶声恶气的凶她,“说话啊?”
她想是被电打到,颤了下绷直了腰板大声道,“振伯伯叫我喊他‘爸爸’,他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所以要我过来和你住在一起培养感情!”
说完了,北堂墨的俊脸从暴躁变成震惊,睁大了他那双片刻前还惺忪的睡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庄生,作为不小心看到这场好戏的过路人,心海已经被激起千层浪,已经喊雄霸一方的北堂振叫‘爸爸’了,对比多强烈啊,天然呆和自大狂,绝了!
……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妻子,还要和我住在一起?”问罢干笑两声,表示不可思议,北堂墨两只手各自堵住门的两侧,身体前倾,往左晓露压迫过去,着实有秀肌肉的嫌疑。
他凶她,她只会一股脑的躲,“是爸爸说的……”又不是她说的,委屈死了。
“爸爸?”吃了二十三年的饭,恐怕北堂墨对他家老头子极少这么称呼,就算是严肃的时刻,他也只喊他‘父亲’。
爸爸,叫得可真亲切。
左晓露偷瞄了他一眼,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她立刻把眼神收回来,以为他没听明白,解释道,“就是振伯伯。”
“我还不知道吗?”抓狂的咆哮贯穿了高级公寓整个通道。
她以为人人的智商都和她在一个水平线上?
被吵醒已经够烦躁了,现在还平白无故把这个麻烦的笨蛋塞给他,做他的妻子?问过他意见没有?
看了眼旁边抱手围观面带微笑的人,再望回摆着又惊又怕表情的左晓露,北堂墨闭眼深呼吸,睁开时比之前更凶狠,用威胁的口吻,“你给我听好,我不会娶你,更不会让你踏进这道门半步,休想拿老头子来压我,他说的话不算!”
说完转身利落的把门砸上,连庄生都不搭理。
“哎呀!”某个人意犹未尽,这就结束了?貌似他还没看够。
难得墨公子发这么大的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侧某给旁边的小可怜报以同情的眼神,庄四安慰她,“没事,他就这个脾气,再接再厉。”都喊北堂振‘爸爸’了,这事他觉得*不离十,可是……
再度把眼前平平无奇的女孩子打量了个遍,向来记性不错的庄生自己尴尬了一下,遂问她,“你的名字是……”
真的太路人了!
北堂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打通他的电话,交代细软。
刚爆发过一次的人已经全无睡意,走到厨房开冰箱拿苏打水来喝,手机响起就猜到是谁打来,正好,好久没和那老家伙正面交锋了。
接起,口气极冲,“塞个那种笨蛋给我不怕影响北堂家后代的基因?”
妻子?他知道那个笨蛋的妈妈是老头的初恋情人,可是与他相干?
这种‘子承父业’他没兴趣延续。
电话那端,北堂振早就料到儿子不会让晓露进门,想来在回s市的的路途中都把人欺负透了,对付性子刚烈的野马,以暴制暴是没用的。
默然小会儿,仿是在酝酿,而后才缓缓道,“晓露是我选中的人,只有她适合你。”
北堂墨冷笑,“我可没选中。”一手操控他二十年,现在连他身边放什么女人都要干预,没门的事。
“没有商量的余地?”破天荒,北堂振征询儿子的意思。
在得到标准,坚决,并且态度恶劣的回答后,他恍然想起什么,又道,“日本皇室那边来过人接洽,希望能派个人过去保护他们的二公主,既然你最近没事……”
“老头,你是在威胁我么?”从私事突然急转开始谈公事,太明显了。
他才刚从那边回来,那位二公主在酒吧与人发生冲突的新闻也有看,保护皇室成员很麻烦,而且要求甚多,对北堂墨这种浪子来说绝对算约束,他不喜的是这个。
遗憾现在北堂家,是他老子做主。
“如果你今天非要为难晓露的话,我只好为难你了。”
父子两的较量,以北堂振胜利为告终,姜始终是老的辣,挂了电话,将手机交给已经折返回来的阿星。
阿星接了手机都把身转到一半,可听到老爷对少爷说的话,他实在想不通,顿了一顿,就听到坐在摇椅上的人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突然在当众宣布,刚到家中的陌生女孩将是自己儿子未来要娶的人,北堂家认可的少奶奶,下人们应该有很多疑惑。
“老爷,为什么您一定要让少爷娶少奶奶?”阿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不懂拐弯抹角,言毕发现话语欠妥,又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少爷……不公平。”
公平……
“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北堂振浅浅眯了眼,晒着自然的天光,凝神而憩,“你们觉得我操控墨的所有,以前对他的严酷的训练,都是为了成就他的将来,至于他的婚事……”
闭合的眼张开了来,他看着花园的景致,以及远处迷雾里被模糊了的群山,思绪长远,“我是他的父亲,知子莫如父。”
这个顽劣子,和他年轻时候实在太相似。
“墨需要一个晓露这样的女孩子来磨练心智,只是我给他最后的考验。”
市区高级公寓大楼内,被拒之门外的两只没有立刻走,反而交流起来。
简短的对话中,庄生得知左晓露的来历,他都没怎么自我介绍,这姑娘就什么都说了,看来对人没什么防备心。
问题在于……
“你知道北堂家是做什么的么?”
听了她的说法,庄四理解来看,似乎很听家里的话,北堂振叫她管自己叫‘爸爸’,嫁给北堂墨,她就准备照做了,且不说婚姻大事有多重要,看这孩子的傻气程度,不免替她捏把汗。
“做什么的?”左晓露果然不知,一脸迷茫。
“不知道?”
她想了想,模棱两可,“好像……知道。”
北堂墨一出现就引发了一场惨剧,到现在左晓露都忘不了他杀人时的狠厉,那些画面是她故意屏蔽的不美好,同时也是她怕他的根源。
“所以你怕他?”庄生看穿了眼前的单细胞。
左晓露点头。
他笑,好奇的问,“那你还要嫁给他?”
“因为……”
还没说完,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登时把站在门口话家常的二人吓了一跳。
里头的人舍得出来了……
庄生眯着桃花眼看北堂墨,刚张了嘴准备消遣,就见他指了指左晓露,“你,进来。”表情声音都是阴飕飕的冷,一看就是和他家老头谈判破裂,还被‘以父之名’欺压的衰像。
左晓露确定他是看着自己说的,但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邀请她进去,不久前他才凶神恶煞的宣称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她还没那么不识趣。
而且在和这位叫做‘庄生’的人聊天过程里,她已经在考虑后路问题……
见她又开始用那种又无辜又傻气的眼神看自己,北堂墨受不了不耐烦的问,“听不懂我说的话?”
“哎哟喂!”好脾气的庄四公子看不下去了,“先前是谁说不让人家进这个门的,现在又给进了?”
墨少爷太会为难人了哈,变脸比变天快,谁家的姑娘受得了啊……
以为这么说就能让人感到愧疚?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北堂墨根本没理会庄生,冷眸钉在左晓露身上,登时周遭完全僵化,杀气四溢,刚才还有心替人出头的那个谁立马蔫了。
怎么说庄生也是富家少爷,打架格斗什么的哪里会是那家伙的对手,所以,当冷空气过境,没被冻成冰块,他也不敢再说话了。
剩下两个人的对峙,实力悬殊一眼望穿,左晓露根本没势力可言……
北堂墨看她一眼已经把她吓破胆,话都不会说了。
他也懒得和她废话,更不会和谁解释自己的行为,伸手把那丫头抓住,往房里拽,随后关门,把庄生谢绝门外。
“真没礼貌。”他讪讪然,挠了挠头,望天,不知道那个小可怜会被怎么对待,又有些遗憾,“真讨厌……”
大老远跑一趟,墨少爷还不翻他的牌子,伤心。
“在我还没解决老头子以前,允许你暂时住在这里,只是暂住。”进门第一句话,北堂墨就是这么对左晓露说的。
她性格软弱,逆来顺受,加上开始就被他摆脸色,貌似也习惯了,转动脑袋打量着四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注意力就被环境吸引了去。
这栋公寓楼从外面看就已经觉得漂亮,里面更没得说,宽阔的空间,流畅的线条,大片的落地窗,极富现代感的简约的家具,黑色发亮的地砖几乎能倒影出她的模样,只是……和北堂墨一样,这房子很冷。
环顾完毕,她转过身碰上那张毫无笑意的脸容,又是一颤。
“听到我说的了吗?”北堂墨正色。
“听到了!”左晓露精神抖擞。
面对她那张呆得无可救药的脸,他实在没交流的兴趣,但有些话不说又不行,开口便是连串警告……
“不准乱动我的东西,不准干扰我的生活,不准给老头打电话告状,不准给我添麻烦。”
他一说一个‘不准’她就老实的把头点了又点。
直至北堂墨难得露出满意的神色,做结束语,“总之我是不会娶的你,那么这段时间……”嘴角向两边拉伸出迷人的弧度,他对她笑,她也回以狗腿讨好的笑,结果听到他一点都不可爱的说,“请尽量降低你的存在感。”
“……”
说完之后,他利落转身,打算回房间洗澡,左晓露小心翼翼叫住他,“请问我住哪里?”
家里的房间都有用途,北堂墨实在不待见这个女人都算不上是呆瓜,回答都懒得回答,顺手指了指那张黑色的丝绒沙发。
沙发?
左晓露心头一凉,当然这细微的变化北堂墨是不可能察觉的,现在对他而言她就是个超级大麻烦!
“最后再打扰一下!”她突然变得很有礼貌,“能不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在机场被没收以后,她就想找机会问他要了。
终于拿到手机,左晓露一个人站在略显得宽阔的客厅,再看看四周,冷冰冰的色调,就算邀请她参观,她也再没那个心情。
本来拿到手机是想给妈妈打电话,可是现在听到妈妈的声音肯定会哭……这样的话会让人担心的。
抱着自己再简单不过的行礼,挪着步子走到她的‘床’前,从今天开始她要睡在这张沙发上,她好沮丧……
就地坐在灰色的地毯上,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干脆把手机里以前的照片翻出来看,一张一张,都是过往美好的回忆。
都是美好的,在爸爸去世之前,她似乎从不曾为什么烦恼过,那时候真好啊……可是已经再也回不去……
想到这些,鼻子就开始发酸,心里觉得好难过,寄人篱下,还要降低存在感,拜托!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也知道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好不好!
开始还觉得他不错,算她涉世不深看人不准,北堂墨简直坏透了!
处在春季的s市,不管那个时段都会让人有发懒的*,尤其对于睡眠不足的北堂墨。
十一点的夜,常去的酒吧,舒缓的音乐,酒再烈也只能成为催眠的帮凶。
约他的人是庄生,说的自然是四少爷今天专诚登门拜访想要拜托的事,听完北堂墨点头默然,这就是答应了,随后长长的打了个呵欠,相比从前,今天精神相当不济。
“没休息好?”旁边的人明知故问。
北堂心烦的看了他一眼,喝酒,没说话。
今天离开后庄生就一直在想,不知道那两个人会怎么相处,按照性格来说,自大狂吃定天然呆,天天欺负,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惨绝人寰的家庭苦情剧戏码,但若要长远计算,没准天然呆会拿下自大狂,他就是有这个预感。
“我说……也别总顾着喝酒啊!说说你家‘小媳妇儿’,怎么样了?”
有些调侃不是能随便说的,言毕就遭到意料之中的眼神击杀。
小媳妇儿……
其实也算的吧?左晓露才十七岁,早上门口稍微套话就全都问出来了,只大涵少爷家那只六岁,现在还是个未成年。
“叶涵家的只能算儿童。”北堂墨辩驳,再想到还在家里的左晓露,他心烦的撇清关系,“那个笨蛋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提都不想提。
庄生心思一晒,“别一口一个笨蛋,我今天去找你的时候就看见她在门口缩着,问她为什么不按铃,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怕吵你睡觉,我按铃后还被她瞪了一眼,护短啊!啧……瞧人家多为你着想。”
说罢去看人神色,果然有些许变化。
原来早上的门铃是庄生按的,被吵醒之后北堂墨也没心情睡了,洗完澡换过衣服就出了门,经过客厅的时候……
他努力想了想,仿佛是看到有一小团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对着他,肩膀头一抽一抽的,他没去管那么多,把冷酷无情发挥到极致,真当她是透明的,就这么走了,然后在外游荡到现在。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困了就睡,饿了……应该会找吃的吧?可是他又想起自己警告过她不准乱碰他的东西,公寓里有什么不是他的?
她不会……这么听话吧?
是的,听话。
说穿了左晓露就是个过分听话笨蛋,操控一切的是他家难搞的老头,把气洒在她身上……好像是过了点?
见北堂陷入沉思,眼眸里有以前从未露出过的情绪,疑似‘愧疚’之类,庄生趁机凑过去问他,“你今天出来多久了?”
言下之意,那小可怜一直被他关家里?
机车轰鸣了一路,掠过高架桥时,桥头执勤的巡警见了都懒得追,那种速度,车尾灯都看不到,何况刚瞄那刹那的半眼,黑色的重型机车,如鬼如魅,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那是谁,追上去找死么?
北堂墨为自己今天回家的速度找了个完美的借口……酒精作用。
平时喝到兴头上,飙几圈是常有的事,所以也不算什么了,可他无法解释等待电梯从上升过程里的焦躁。
直到打开家门,走进没有开灯的客厅,借着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的夜色,找到盘腿坐在窗前的左晓露,再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他终于顿悟,原来焦躁来自于……愧疚感。
下意识先去看表,零点十分,都这么晚了,这个笨蛋为什么坐在窗前哭?难道他今天走了她就一直在哭?
老天,她除了哭能不能干点别的?看电视不好么?
灯也没开,用他极好的视力看,客厅里他走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他狠狠的警告过她。
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她也没回头看,他只好走过去,怀着某种他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的心情。
这一天左晓露过得凄惨,哭了睡,睡了哭,最后被饿醒时,发现周遭一片全都黑了,惊吓中爬到有依稀碎光的窗边,看着那片城市的夜景,想家了。
感觉北堂墨走到身后,她终于侧过脖子仰头看了他一眼。
在那种情况下,不管之前有多怕他或者悄悄的讨厌他,都顾不上了,所有的委屈变成一句话,她说,“我想回家。”
厚重的鼻音,花得不像样的脸,一切在他的视线里显得弱小可怜,无助又迷茫。
蓦然之间,北堂墨感到心脏莫名抽动了下,好像有点痛。
这几天坐云霄飞车的不止左晓露。
事实上对于最开始被告知要去拯救‘不出意外会是自己妻子’的北堂墨同样很跳跃。
儿时他就与其他孩子不同,没有童年可以享受,父亲从来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给与特殊照顾。
‘在任何情况下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是他的人生守则,同理,任何人给他带来的意外麻烦他当然可以置之不理,别人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执行了父亲的指令,把这家母女救下来,他承认她们很可怜,但人送到,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娶不娶这个笨家伙至少也要征询一下他的意思吧?
有谁会接受突然塞到自己面前的‘妻子’?还和他想象甚远……
软弱,胆怯,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往人多的大街上一扔保准找不出来了,还特别爱哭,看吧,她现在这泪流满面的模样,哭得他心里发慌。
“别……哭了。”北堂墨根本不会安慰人,想像以前那样吓唬她,可冷脸怎么都摆不出来,也许是心里明白,自己把她欺负惨了,谁叫她那么好欺负?
能这样对她说话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这一天左晓露哭了又停,停一会儿又继续哭,她也好累,可她实在没有办法,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
现在看到北堂墨站在身侧,什么心动啊,厌恶啊,都谈不上了,被眼泪模糊的双眼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发懵的脑子也没留心听他说话的语气,满心浮现的都是他凶巴巴的样子,她不害怕,只把头再度低下,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浓厚的鼻音说,“我从小就是这样……”
怎样?
北堂墨不明白。
又听她继续拖着哭腔道,“我没出过远门,最远只去过北海道,还是坐新干线去的,一直不认路,那有什么关系……身边的朋友从来不会骂我笨,他们还会帮我把路记好,保证不会把我弄丢,从小爸爸就跟我说,只要我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可以了,不像别人家的小孩,每天要被家人逼着学这学那……”
左晓露就是在那样单纯的环境下长大的,即便生在黑道家庭,但她有个宽厚的好爸爸,更有善解人意的温柔的好妈妈,从她记事开始,就继承了父母的期望,快乐简单的过着每一天,直到父亲突然去世。
“我知道爸爸突然死了,我和妈妈给你们家添了很多麻烦,你更不想娶我。”说时她又抬起头看了怔怔然的北堂墨一眼,哭花了的怯懦的表情里比平时多出一抹类似‘坚强’的东西,不对,与其说那是‘坚强’,不如说是‘固执’。
她做了什么决定吗?
“那些都没关系的。”左晓露一边伤心的哭,一边说,“其实要嫁给陌生人,我也好害怕,如果一定要选的话,你当然比爸爸手下的任何人都要好。”
那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从来没有烦恼的人,突然有一天无忧无虑的生活被打破,被迫去承受以前根本没有的压力,肩负自己和母亲,寄人篱下,她不是不明白。
能被救出来已经很好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男人听着她每一句话,干脆在她身边坐下,难得没有像从前暴怒。
左晓露埋着头只管说她的,有点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你厉害,更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不过我会努力,你不想娶我没关系啊!”她也会露出释然的表情,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我,因为爸……因为振伯伯的关系,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就是她被关在这里想了一天的结果。
左晓露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什么。
但是她已经决定了!
“能不能让我暂时住在这里?”说完那一堆,她又恢复了祈求的语气。
北堂墨愣僵了下,没立刻拒绝。
她没敢看他,没得到回答,更以为他现在又在用杀人的眼神看自己,所以连忙说,“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暂时没办法违抗振伯伯,就请让我暂时住在这里,我不会奢望嫁给你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就算做朋友……不是不是,是做同盟吧,等我找到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就立刻搬出去,时间长了,振伯伯发现我们不适合,他就不会再强迫你了,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小学生表决心似的,没有真正的眼神交锋,却能让人感觉到压力,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北堂墨也没办法再用那些刻薄的话去伤害她。
如她所言,单纯的生活环境早就了傻瓜一样的左晓露,她与他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给他带来的麻烦,她也道歉了,她更知道家里的老头子有多难搞,所以换言之,她在帮自己解决问题?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行不行,你说句话……”等了一会儿,她沉不住气了,哭声倒是止住,忐忑的心情又冒了出来。
不说北堂墨也想得到,八成这家伙已经在担心,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是不是要赶她去睡大街?
默然里就爆发了笑声,他跟她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
“想住就住下来吧。”北堂家脾气暴躁的少主开了天恩,“不过你自己说的,不会打扰我的生活。”
他答应了?
左晓露转头去看他,男人依旧在笑,很爽朗的样子,被城市倒影的光滑映衬的脸英俊非常。
怎么说呢?
心情立刻就有了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变化。
首先是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根本没资格要求什么,好在有落脚的地方,至于接下来……
北堂墨也偏过头去看她,第一次用不尖锐,也不针对的眸光,含着真正的笑意,淡淡道,“看来你还有得救。”
同盟……没办法也要接受了。
她不是笨得无药可救的,后知后觉反射弧慢得过分了点。
他笑,她也放心的笑出来了,憨憨的,心无城府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
北堂墨摇头,无可奈何,“我比较好奇你想怎么努力。”说罢,看她的眼神变成询问。
左晓露僵住,结结巴巴,“那个……我……”
没说个究竟,北堂墨大笑起来,比刚才还开怀,“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会什么呢……”那语气好像是他在帮她忧愁,真要命啊,恐怕把左晓露送去做最简单的工作,那位摊上她的老板也会崩溃的。
反应过来他在笑话自己,左晓露有些生气,“我是很笨,可是我会努力!再说……”
“再说?”他好像听出了点反抗的意味。
左晓露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头很没骨气的低着,犹豫了下,闷声道,“再说谁愿意在这里招人嫌,没有认识的人,也不熟悉这个城市,还要……睡在沙发上。”
那么多的限制,对于从小在保护伞下放养长大的人来说,何尝不是种致命的约束?
你以为她很想和你在一起?
实话,往往实话最让人不舒服。
北堂墨也算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了,但不代表他能够坦率的接受事实,还没出声反驳她,一阵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很不雅的响在二人之间。
左晓露看看自己的干瘪的肚子,再看看北堂墨,他轻扬着眉梢,意味不明的眼神睨着她,个中滋味,她完全体会。
刚才放话下定决心要努力表现自己的人,尴尬的笑了笑,小脸充满苦涩。
气氛忽然沉了下来,谁也没再说话,一个是不好意思,还有一个……
“饿了?”过了几分钟,北堂墨问她,真正的询问口气,也许还带了些关心吧。
晓露把头点点,有些为难。
“为什么不去厨房找东西吃?”他还是想确定下,不是真的听到到这个地步吧……
她果真老实巴交的说,“你不是……不让我乱动你的东西吗……”
“……”
北堂家少主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心狠手辣,也背了人命债的,可是罪恶感从来没有今天这刻那么强烈过。
再侧头瞅了她一眼,又开始露出那种无辜的眼神,好像她是别人硬塞给他的小狗,他一直想丢掉,一旦你面对那种目光,还丢得掉吗?
“我真是……服你了……”
公寓里打开了明亮的灯光,厨房里有个有条不紊的身影在忙碌。
左晓露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下那块地毯上,不断探头往那边看,真没想到,北堂墨还会做饭,更没想到,他会做给自己吃。
光是听到锅铲和锅触碰的声音,都有种能让心安定下来的神奇。
好像此刻还在神户的家,到了晚饭时分,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很快就回来了,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这种感觉真好……
终于和北堂墨达成协议,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无家可归的问题,那么接下来,是不是明天该出去找工作呢?
想着这些问题,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交叠了双手,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就闭上眼,她好累啊……
等到北堂墨端着炒饭外和汤出来时,左晓露已经睡着了。
默默站了会儿,他坐到她旁边去,把吃的放在桌上,凑过去推推她,“喂,笨蛋,起来吃饭了。”
和人相处本来就不是少主大人的强项,事实上他,叶涵,还有庄生,因为家族和父辈的关系走到一起,也只有庄家那位四少爷正常些。
左晓露不是真的宠物,不能只管一日三餐,至于她说的出去找工作,别开玩笑了,那是绝对不肯定的事……
看着趴在桌上闭眼睡觉的人,露出来的脸上泪痕都还没干,小嘴倔强的撅着,莫大委屈都憋在那个小身体里,靠眼泪宣泄出来。
她才十七岁,他能要求她什么?
“左晓露,醒醒。”他又推推她,“笨蛋,饭做好了。”
北堂墨对自己的厨艺信心十足,还没在什么人前展示过,做好了不吃,实在太下他面子了。
谁知左晓露支吾的哼了两声,眼睛都不睁开,含糊道,“饿过了,不想吃了,让我睡吧……我不是……笨蛋……”
他苦笑不得,“你不是笨蛋是什么?”
左晓露已经睡熟过去了,再不回答他。
模样看上去又有些可怜,饿了一天,饿过了吗?
又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没有人愿意在陌生的地方招人嫌,还要……睡沙发。
唉……
深长的叹了口气,轻松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
身负无穷无尽罪恶感的男人想,让她睡一晚上,就当作补偿好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左晓露从来没那么舒服过。
从小她体质就很弱,动不动就感冒,小病小痛没间断过,天气稍微有变化,降温什么的,晚上睡觉都要多盖一层薄被,进入冬天一定要用暖水袋和电热毯,否则脚会冰凉整夜。
s市的春天,寒意还没完全褪去,加上昨天在北堂墨宽敞得过分的公寓打坐一天,她以为自己隔天肯定会感冒,可是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为什么会那么安逸,那么温暖,仿佛她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盖着有阳光味道的被子,然后有微风,一阵一阵,很有规律的喷洒在她面上。
有规律的微风……喷洒……
不对劲的睁开眼,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男人的睡脸,正确来说那是北堂墨的脸!
太惊悚了!
她差点尖叫出来!
有意识的时候,她还以为至多他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给她盖了张被子,那就已经算好心了!还在费解为什么别人家连地毯都那么软啊……原来已经被移到床上来了,还和他睡在一起……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北堂墨非常人,她轻轻震那么一下,他也跟着把眼睛睁开了。
然后看到她震惊的小脸,他睡意朦胧,倒是没忘记昨天是他把她搬到自己旁边的,就那么盯着看,大脑组织语言的速度缓慢。
“那个……”左晓露在考虑要不要跟他说声‘早上好’。
“你不是说不想睡沙发?”他淡淡道,对她大惊小怪的表情不以为然,“奖励你睡一晚的床,只有昨天晚上。”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奖励她?
“厨房里有吃的,饿了就去吃饭,嫌冷的话用微波炉热一下,可以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新的洗漱用具在柜子里自己去找。”说着他翻了个身,再道,“不要吵我。”
左晓露愣了两秒,连忙点头,然后迅速的爬下床,踮着脚尖溜了出去。
门还没关上,她就由心而发的舒了口气,不巧被床上那个耳朵尖的男人听到了,在卧房的门完全关上后,他懒懒的冷哼了声。
她天天睡他旁边都不会有性趣对她做什么,真是大惊小怪……
……
洗漱完毕,消灭了昨天晚上某男留下的炒饭和汤,再把碗洗干净,左晓露就无事可做了。
百无聊赖,她又走到昨天落地窗的位置去看外面,早晨的s市又是别种风情,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景致,让人心情舒畅,很想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她回头往卧室方向看了看,又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九点……
新的一天,前路更加迷茫,对这里根本不了解,昨天说要出去找工作,现在想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她正在自嘲,忽然手机就震起来,吓得她看都没看就按了‘拒听’,等到再调来电显示看时,才懊恼的皱眉叫苦,是北堂墨的爸爸打来的!
老实回拨过去,那边接得很快,她道歉,“振伯伯,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话音很诚恳,因为怕吵醒里面那只魔王,她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和手机,显得声音有些奇怪。
北堂振立刻听出蹊跷,“晓露,我们昨天不是说好的吗?都是我们北堂家的媳妇了,怎么突然改了称呼?”
“呃……”总不能说北堂墨会不高兴吧?
“我觉得不是很习惯,可以让我先叫您‘振伯伯’吗?我不想做违背心意的事。”
北堂振遗憾的沉声,“那好吧,墨呢?”这才是他打电话来的主要目的,“他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
“没有没有没有!”机械的回答,“这里很好,请您放心!”
那边长长的‘哦’了声,似有所想,“是不是那小子威胁你了?”
“没有!”左晓露绷直了背脊,极力掩饰,“北堂墨对我很好,超级好!昨天还做饭给我吃呢。”
“是吗?”北堂振感到不可思议,儿子竟然会做饭给别人吃,他还是不放心,“我过来亲眼见识下。”
要命了……
“你不用……”
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男人霸道的从她手中抽离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毫不客气的说,“我这里太窄,恕不接待,你就不要过来了,至于你的儿媳妇,人已经交到我手上,就不容你操心了。”
言毕,利落挂了他老子的电话。
大清早的,北堂振吃了儿子的闭门羹,倒不觉得有多不愉快,相反轻松了些。
不需要他过去碍事,更没提要把晓露送回来,不容他操心?自己的媳妇,当然该由那个臭小子自己去操心,很好。
……
明亮的公寓里被阳光所充斥,左晓露站在其中,显得僵硬万分,不敢回头。
站在身后的男人刚把她电话抢过去,蛮横的敷衍了打来的长辈,然后挂断,就见她讪讪回头,抬起眼皮用那种很心虚很抱歉的眼神看他,说,“对不起,吵到你了……”
说完把视线下垂看脚尖,这个人怎么出来都不穿上衣呢……想到昨天晚上是和他睡在一起,她就面对无能。
北堂墨真的超级真受不了她那个眼神,而且他是出来喝水的,正巧撞见她接了老头子的电话,听到的都是她维护自己的话,于是……更让他愧疚了。
就着握手机的那只手,他想也不想就敲了她脑门两下,力道不是很重,左晓露那声互通的‘奥’还没喊完,他的疑问已经丢出来……
“怎么不跟老头子告状?”
只要她随便哼哼那么两下,保准墨少爷吃不了兜着走。
问罢就见左晓露摸着额头对他露出讨好的笑,“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跟振伯伯告状,不但你会受罚,也不能改变他要我们结婚的事实。”到头来,她还得住在这儿,没准这位凶神还会想别的招折磨她,好不容易才有缩改观,她可不想再受罪了。
“看来你不是真的笨。”对这回答,北堂墨颇为满意。
一伙儿的……
没办法了,只能和这家伙做同盟,暂时的。
意味不明的哼了声,把手机塞还到她手里,他转身去厨房拿水喝。
没被计较她吵醒他的事,左晓露抓住机会,一路跟在他后面,小尾巴似的,用向领导请示的口吻问,“我能不能出去啊?”
“可以。”打开冰箱,拿出冰的苏打水,还转身问她要不要,不搞针对的北堂墨,也不算太难相处。
左晓露摇头,她喜欢喝凉白开,得到他允许,同时又多出个问题,“可是我没有这里的钥匙……”
拧开瓶盖,他往身体猛灌饮料,她看得乍舌,出于好心道,“妈妈说早上空腹喝凉水不好。”而且还是苏打水……
北堂墨不以为然,300毫升一灌到底,末了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对她正色,“我不是乖宝宝。”再大方道,“待会给你套这里的钥匙。”
她感激不尽!
跟在他后面转出厨房,一脸狗腿的笑容,真心不想再得罪黑面神了。
“你要出去做什么?”北堂墨好奇,观光旅游?她们左家的事情在神户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
想想这里是s市,离那边十万八千里,应该没事。
他这样问,左晓露就站定了,正好他走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操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期间空闲看了她一眼,她像个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似的,站得笔直。
“我……”
“你想出去找工作?”不需要她说出来,北堂墨看穿了。
左晓露用力点头,为了证明她想要自力的决心!
“免了吧。”北堂家养个把闲人还不成问题,他口气冲得不得了,“让老头子知道,没准怨我虐待你,给我一顿收拾。”他可受不了。
“我不会让振伯伯知道的!”
他笑,天使面容魔鬼心,“要不这样,待会我带你去市中心,走最近的路,然后我回来这里等你,天黑以前能自己找回来我就答应你。”
昨天是谁自己承认出门从来不认路,标准路痴一个?
“你少瞧不起人了!”左晓露据理力争,“我是笨!但不是弱智,试就试,我要是能回来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啪……的一声,北堂家少主击响双掌,“好!”
……
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站在步行街入口处,看着不逊于新宿的高楼大厦,一时间左晓露脑子发懵,连刚才北堂墨说什么都忘了。
来的时候她真的有用心去记,先是左转,直走,第二个红绿灯继续左转,然后呢……
那座超高的公寓楼离这里不远,用散步的速度二十分钟就走到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北堂墨绝对没有故意刁难她,真正的做到了公平公正,那么剩下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怎么样?没问题吧?”看了下时间,刚过十点,见她那副‘我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的茫然表情,北堂墨问道。
“没问题!”不认识路难道还不能问吗?小孩子都知道该怎么办好吧……
男人扬眉,给她自立的机会,“那我走了,你可以在附近逛逛,但是记住,天黑以前必须回来。”
为了避免把人搞丢,他已经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在她手机电池里塞了一个微型跟踪器。
这家伙丢了不要紧,关键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头子交代。
左晓露做肃穆状,目送他离开。
北堂墨真的很不放心她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压根没发现自己也是一步三回头。
“那个……”想了想,他再上个双保险,手比划成‘打电话’的姿势,“有什么问题直接电我。”不这么说的话真担心她像昨天那样一根筋,饿了不晓得找吃的,在外面遇到麻烦,就如同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卖了她,她还帮你数钱,还感叹‘哇!你钱好多!’这样……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她向他慎重点头,然后终于,两个人于阳光温暖的闹市区,在早上十点半到来前分开。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北堂墨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暴龙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左晓露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心慌,可是再想,怕什么呢?手机随身携带,北堂墨还好心的‘借’了她五百块钱,在外面住两晚都不是问题了。
怕什么?
她决定先在附近逛逛再说,回去早了也没什么事可做,没准还会遇到有趣的事情呢?
如此想来,过分乐观的人很快找回状态,无视满大街来往的人,拍拍自己的小脸,大喊了一声‘加油’!在周围诸多难以形容的目光中,转身往步行街深处走去。
她以为离开了的北堂墨才从对街转角缓缓走了出来。
还是不放心,跟她一段看看再说吧,不过她刚才那个举动……
“真是个笨蛋啊……”北堂家少主无奈的摇头笑起来。
笑过之后抬步往前,保持着她无法察觉的距离,慢悠悠的陪她闲逛。
也许是天气太好了,心情也跟着放晴,幽眸锁着那道平凡无奇的身影,看着她东张西望的好奇周边,随着她的视线,他偶然也会追看过去,却始终找不到她露出笑意或者其他表情的原因,她在路边摊买了小吃,吃得那么香,他也买一份试试,口感和以前吃的没差,感觉不到什么特别,见到她在漂亮的橱窗流连,他抱手在后面默然,原来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也会向往那些,长相那么普通,不知道能不能靠后天弥补。
不由自主就想很多,飘远的思绪在警醒后自我检讨,她会怎么样关他什么事,然后继续跟……
走了一个多小时,那家伙也不闲累,终于还帮捡垃圾的老太太把易拉罐踩扁,看不出来,人虽然呆笨了点,心地还挺好。
将近十二点,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北堂墨明明见到左晓露被陌生男人撞了下,她也反映过来立刻去摸放在口袋里的钱包,接着他站在老远的地方都听到她扯着嗓子大叫“抢东西!抓小偷啊!”
要命了,好大的嗓门……
很想冲上去先教育她这样很丢脸,但第一反应当然是帮她追小偷!
脚都迈开了,视线里那小小的身影也奋不顾身的追过去,北堂墨却忽然被硬生生的拉住,那种冲刺的惯性使得他自己踉跄了下,连带拉他的人也跟着拖着往前迈了几步。
“北堂,你……”
厌烦的回头,对上张娇俏的脸容,这个女人……
只能说有些映像。
她倒是完全记得他,僵硬之后不松手,笑意依旧,邀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一起吃午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