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伶那么恨习宇,第二次怀孕后毫不犹豫的扼杀了同样属于自己的孩子,只因她不爱,决绝到了如此地步。
“如今,这个结局是我们谁也没预料到。”习宇叹息,三败俱伤的感情,谁也承受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开口,声音已然沙哑了,“时间是个好东西,虽然不能让你忘记,但却会真正抚平你的伤口,到了我这岁数,爱情已经不是必需品,对你来说才重要,只是有一点,我想告诉你,你的妈妈从来没有为生下你后悔,在得知你的存在后,你的父亲也没有选择忽略你。”
他们曾经相爱,才有了锦瑟。
……
去见亲生父亲的决定是在听了习宇那番话之后做的。
锦瑟不会知道当年的习宇是什么样子,或狠辣残酷,或冷血无情,可是在现在,他很好,至少最后他因感情而放手,真的爱,才会逼自己舍得。
挂电话前,锦瑟难得掏心的说了句真话,她说其实我蛮希望你和我妈妈在一起的。
习宇微微笑答,那就劳烦她在女神面前多美言几句了。
之后请白鹭开车,下一站是……老市长的家。
……
s市最杰出,亦是最德高望重的市长非孟远山莫属。
叶家和孟家颇有些渊源,以前的宴会上锦瑟也见过那位老市长,和叶蓝婧姝一样热衷于慈善事业,她曾经安身的孤儿院,还是孟家出资建造的。
她的父亲是孟远山的女婿,曾经国内知名的金牌制作人,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不再作曲填词,和音乐绝了缘似的,改行做起玩具生意,现在乐坛里偶尔还会有人唱他作的老歌,最著名的就是被苏月伶唱绝了的《挚爱》。
老市长家在旧城区,那片住的多是政府机关的家属,独门独户,砖墙都是红的,一些家院落里还支起葡萄架,锦鲤池也靠自己挖掘搭建出来,亦然自乐,朴实,亦是相当的有年代感。
找到那一家时,锦瑟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孟家的人应该认得她的,她还曾随同叶涵参加过老人的寿宴,圈子就是这样小。
不过任凭她现在如何努力回想,也无法忆起与孟家的人有关的任何一张脸容。
当时的她哪里会知道,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离得这样近……
她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回头先去买些水果之类的礼品再来?
或者还是改天吧,得知了尴尬的私生女身份后,总觉得这样突然来到别人家的门口……太仓促,也太冒失了。
没等她做好决定,身后就来了人。
“请问你找哪位?”
相当温和的女声,锦瑟回头就看见一个和那把声音匹配的中年女子,面相非常和善,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放下心的温柔。
看到锦瑟,她先微有一愣,随即很快眸里的疑惑全都消失,“是锦瑟吧。”她主动走进她,“来找阿琛吗?”
老市长病了一阵子,近来一直在医院,孟淑跟锦瑟说,还好自己回来得早,不然就要害她白来一趟了。
她把她带进客厅,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去厨房泡茶。
锦瑟打量着周围,s市的老房都是四合院的构造,平房,特别方便适合老人居住,因为是老城区,环境也清幽安宁。
客厅普普通通,物件和摆设看上去都有些陈旧了,似乎每样东西都有个故事,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几乎挂满整张墙的照片。
大大小小的相框,质感黑白的最容易勾起回忆,这些被定格的画面,每一张都在讲述着旧时光里的故事。
不知何解,这让锦瑟想起柏林的家,只家中太寂寞,顺着楼梯转角一路看过去,照片拍摄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就是人单调了些,只有苏月伶自己。
后来母女二人请aaron拍了一套合照挂上去,才弥补了这个缺憾。
此刻,展现在眼前的是整个完整的家庭,从老市长与夫人的结婚照,再到新生命的诞生,成长……孟家的时间轴在转动,四世同堂的和睦,与叶蓝婧姝等名流贵族的合照,这个家的历史,以如此简单呈现在每个来访者的眼中。
最后,锦瑟的视线停留在一个普通的木质相框前,她认出那是她的妈妈……苏月伶。
“来,喝茶吧,这茶叶还是我爸他上个月住院老朋友来看他的时候送的。”孟淑递给她一只印着主席头像的茶杯,果然是红色家庭。
接过之后道了谢,又问候了老市长,锦瑟再看看孟淑,心知,她是她爸爸的妻子。
怎么样都和想象中不一样,不,应该说差别太大了。
来时她想得最坏的打算可能就是鸡飞狗跳,接着多年前差点被抢走老公的女人态度决然的将她赶走,并且要求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之类的。
没想到是这样安静温婉的人。
“心里的疑问很多?”孟淑冲她浅笑,同样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她。
“这里……为什么会有我妈妈的照片?”问这问题时,锦瑟留心着她的表情,不自觉小心翼翼,害怕不小心触动了谁那根敏感的神经。
她不确定。
“不用介意。”看向那张苏月伶年轻时候的照片,很美,笑容很甜,歌声更醉人,孟淑非常豁达,“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你爸爸也病不是你想的那样。”
锦瑟略显讶色,“我想的那样?”
怎么会不是呢?
事实摆在眼前,在听了外公外婆的讲述后,她就固执的将自己和母亲归于不光彩的阴暗面中。
她们……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孟淑似看出她在苦恼什么,宽解道,“这两年我一直在国外陪女儿,阿伶的悉尼演唱会,我们也去了的,前几个月,我爸突发脑溢血,我们从国外赶了回来,一直在医院和家两边跑动,你的新闻我也有看,那些记者写的真是过分,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突然被关心,还是这样的关系,锦瑟真不习惯,摇摇头,只是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孟淑知她局促,便是笑笑,又道,“不用那么约束,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前一阵,阿琛看到阿伶承认你是她亲生女儿的新闻,当时他就同我讲,说有可能是你爸爸,后来多方求证,听说还给你妈妈打电话了,结果……”
她叹息了声,看表情都知道结果。
“抱歉。”锦瑟最了解女神的脾气了,“我妈就是这样的。”总是死要面子,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可以信口开河撒下弥天大谎,也可以忍气吞声,受下莫大的委屈。
“用不着跟抱歉,吃了闭门羹的人可不是我,再说还好你来了,总算还来得及。”孟淑还记得丈夫说‘原来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时候,灰心到极点的表情。
“还好你来了。”孟淑笑,眼睛弯得像夜空中温润的玄月。
仿若她也一直在等待。
那些过去的事,无法倒退到那个时候去追回,只能如习宇一样,将所有的一切交给时间。
沉默间,孟淑毫无防备的说起当年。
“我和你爸爸是包办婚姻,他和他的奶奶相依为命,做过知青,下过乡,吃过苦,后来在我爸办公室做打字员,我爸爸看重他踏实,为人诚恳,就找奶奶谈了婚事,那时婚姻法还没修改,结婚的时候我才刚满十八,什么都不懂,说穿了,得了母亲的灌输,说男人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所以对阿琛特别依赖,觉得他就是我的全部。”
说起过往,再伤的回忆最终都只是回忆,证明你经历过。
看淡的人便看淡了,如孟淑。
“我们这一代人,多是听父母长辈的话,稍有偏驳就是离经叛道,就成了不孝。”她叹息,神色里充满了对那个年代的无奈,“结婚后,阿琛待我很好,不……应该说一直都好,他从不曾亏待我分毫,只是,该怎么说呢?”
如今想起来,孟淑也觉得不圆满。
她遗憾的笑了笑,“假如,有那样的机会,我多希望能轰轰烈烈的爱一次。”
她的丈夫,无法给她浴火重生的感情,所以真的说来,她倒是羡慕真正爱过的,爱着的,能够爱的人。
遗憾世上从不曾有‘假如’这样东西。
“你不怪我妈吗?”锦瑟还无法理解她如今的想法,毕竟她还未尝过真正失去的滋味,遗憾?更是没有。
“不怪。”看着整面墙的照片,孟淑有些感慨,神情也比方才黯然了许多,“阿琛在音乐方面非常有天赋,闲暇时,抱着一把吉他就能坐一下午,可惜我们那个年代,他的喜好只能成为别人口中的‘玩物丧志’,连我都不赞同,于是他创作出了作品,就寄到大公司去,最开始,只是想证明自己吧,没想到有一天接到那边的电话,认可了他的才能。”
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认可,如唐琛,内心向往着自由,在音乐中寻求安稳岁月里不曾填满他的空白,施展他的才能都是其次,找到同类,才能慰藉始终寂寞的心灵。
遗憾,没有人能懂,包括他的妻子。
孟淑喝了一口茶,低声轻叹,“后来他辞掉单位的工作,一心一意做音乐,很投入,也很成功,再接着,就遇到了你妈妈。”
于是,已经被耽误的唐琛哪里舍得看着苏月伶的天赋被淹没,他成为了她的伯乐,他第一个为她的天籁之音喝彩,发誓要将她推到歌坛顶峰。
顺理成章的,两个拥有相同梦想的人,相爱了。
这样的爱情故事太多了,爱情来得太快,太突然,又太炙烈!
谁都没有准备。
一边是责任,一边是真情,怎么选都是伤。
温和的目光笼罩在锦瑟的脸容上,孟淑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苏月伶。
联想起她的经历,遭遇,而今的身份,和叶家男主人的感情纠葛,如所有的长辈一样,孟淑打心底的心疼这个孩子。
到底鼓起多大的勇气,才亲自找来?
当看到她的身影在家门外徘徊时,那一颗,孟淑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回来得早,若是错过了今天,下次,是何时呢?
她们这一辈不成熟的感情,造就了多少无辜的孩子和破碎的家庭?
即便要恨,她该恨的亦是不忠贞的丈夫,插足她家庭的女人,还有当时软弱得不知所措,只会哭闹的自己。
不知,感情的保质期太短,人又太善变,当他们决定离开时,便是紧紧抓住了,挽留了,也早已与从前拥有的不同。
“我知道阿琛和你妈妈的事后,只感到害怕,我在生活上依赖他,感情……大概我们永远也只会有亲情,这件事情闹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爸爸和我长谈过很多次,我知道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挣扎了很久,始终无法决定,阿琛就夹在我们之间为难,我知道只要我不点头,他绝不会放弃我。”孟淑淡淡的叙述着,语气里鲜少有情绪。
“那时候我爸极力反对,少不了动用了些自己的关系,你妈妈也差点……”说到此,孟淑打住,复杂的看了锦瑟一眼,“再加上习宇对阿伶的追求,后来……”
她对后来的事也模糊了,毕竟她不在那囹圄正中,只知道有天丈夫回来了,说再也不会离开她,辞掉他喜爱的工作,和朋友投资开了家小玩具厂,金牌制作人从此消失,再也不碰音乐。
之后没多久,苏月伶意料之中的成了名,拿奖无数,歌唱事业从未有过低谷,直至今日,成为众人膜拜的女神。
歌坛地位,无人能撼动。
听她说完,再看着那些随着年代在演变的照片,其中在慢慢变成熟,变老的男人,那是锦瑟的父亲……
其实,要依照她的审美来看,只能说父亲是个非常普通的人。
长相普通,身高普通,连眼睛里都写满了平庸,没有任何创业的男人应该有的野心,她还以为,女神心目中的男主角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必然光芒万丈。
感情,就是那么奇怪的一回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花了少许时间消化这段往事,锦瑟对孟淑道谢,涩涩的笑了,“坦白说,我也是刚得知妈妈……介入了别人的感情,虽然你已经不介意,也谢谢你如今不再介意,并且对我那么宽容,我……”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低下头去,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首,问道,“你不会觉得我来得太唐突吧?”
始终在介怀自己的不请自来。
孟淑摇头,握住她的手微笑,“都是往事,日子是向前看的,人何必要同从前过不去呢?”
不是不计较,而是早已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苏月伶那样的活法才是最累的,大概,也和性格有关系吧……
“其实你妈妈太固执了。”她对锦瑟悄悄说,宛如在交换心事,“当年明明有了身孕,却告诉阿琛说没有留下,阿琛这才心灰意冷,你知道吗?那个玩具厂是你爸爸对你的心意,他偶尔喝了酒就会伤感的跟我说,他做了那么多玩具,最想念的那个孩子却永远都没机会玩,多难过啊……”
就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瞧,是不是很好给女神欺负的性格?
锦瑟鼻子微酸,又听孟淑话语一转,“虽然他那个厂赚不了什么大钱,还时不时就闹财务危机,不过想到你,他都挺过来了,本来嘛……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她的父亲啊,看来也是个固执的男人。
锦瑟随之笑笑。
她的父亲……
这天过得太刺激,先是见了外公外婆,而后,就在这时,她竟听这一个人讲述着她的父亲。
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身为曾经孤儿院的资深住户,她得到了世间上太多女孩儿不曾得到的宠爱,谁还敢说她是被遗弃的孩子呢?
孟淑对她说,“锦瑟,将来有机会,见见他吧,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真的很好。”
……
离开孟家已经快五点了。
回到车上,手里抱着的是毛茸茸的兔子玩具,这个东西锦瑟有印象,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有人送过这些给他们,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缘分太不可思议。
在你毫无意识时,无形中便有了交集。
她的父亲以为这辈子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却没想到无意中捐赠给孤儿院的玩具会分到女儿手里。
没有夏小胖的恶作剧,她不会和叶涵相遇。
没有学骑马,就不会在马场得知自己与苏月伶的关系。
没有习宇的暗中安排,就不会让全世界知道她的身世。
命运在转,转远了,有些人离你而去,又与其他人相遇,谁的人生不是颠沛流离……能有今天这个结果,她已经很满足了。
“回公寓吗?”任何时候都保持高度职业素养的白鹭小姐问,从后视镜里看锦瑟的眸里,比平日多了些关心。
这样的女孩子,总会惹人无法不多关注一些。
回公寓吗?
总觉得不妥当。
锦瑟的眉头都不自觉皱起来了。
她的父亲母亲,习宇,孟淑,庄生,单结香……还有她和叶涵!
每个人都用心在爱,但似乎每个人都没有得到最想要的结果,不是不努力,不是爱得不深刻,这样那样的缘由太多了,应接不暇,每一个都要去对付,做到事事万全,然后呢?
不小心就在那过程中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成长是一味的受伤和隐忍,还要逼迫自己成熟理智的对待每件事情,那么她宁可自己永远也不要长大。
和强大无关,和别人也无关,爱情本来就没道理可言!
“不回去。”心里忽然想了很多很多,想到自己的情绪都提升了起来,如醍醐灌顶。
……
头一回单独回孤儿院。
天都快黑了,孩子们也快到晚饭时间,锦瑟带着事先在玩具城买的一堆玩具,突然出现,顿时就被欢声笑语围绕。
一张张稚趣的脸容,看似纯真无暇,但她知,她必然的知道,她们用孩童独有的天真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惧怕,没有一天不在期望亲生父母出现,而每当领养者出现,另一种期待总是伴着忐忑和犹豫同时出现。
每个决定都会造就不同的人生,我的父母遗弃了我,我在这里遇上了你……
回首往昔,她懦弱过,退缩过,胆怯过,却从未放弃心中希翼。
终于后来的这一天,自己也成为了无坚不摧的勇者。
有些你以为过不去的坎,也许在不知不觉就被消磨变矮,甚至踩着它都感觉不出来,不是它真的消失了,而是那个时候,你变得足够强大。
你受过的伤,是证明你勇敢的勋章。
无数的雷雨夜过去,已经再不害怕了。
叶涵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活动的小花园里只剩下锦瑟一个人,照明的灯亮着,似有些冷清。
他走进,一眼就望见坐在秋千上的人。
一如当年,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树下,同样用平静无澜的眼睛望着他,好像在打量,又好像在期待,这只有你亲自走过去证实,才会知道她的心思到底是如何。
只是那时候的小不点儿,多小啊,他毫不费力就能将她举起,而如今,她已化茧成蝶,出落得亭亭玉立。
吾家有女,初长成。
有那么一瞬,他微怔,眼花了出现幻觉,看到的是盛夏的阳光里,树荫下坐在长板凳上,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家伙。
她带着恬然的表情,无视周遭的诱惑和吸引,把自己置于世界之外的安宁,他想走进去,于是……就这样走进去了。
“你可别想再拿一把糖把我哄回去。”刚走到她跟前,嘴皮都没动,锦瑟就甩出那么一句,好像是在为当年幼稚的自己报仇似的。
叶涵轻笑着蹲了下来,与她平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拿糖哄你?”他也长大了,不再是看似冷漠,骨子里高傲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
深眸里凝着她,宝石的光泽里蕴含着一种叫做‘深情’的感情,伸手就握住她的手了,“不冷吗?”多怕她被冻到。
“我今天差点见到我爸爸了。”看了他的脸一会儿,每次都是这样,那些不安啊,忐忑啊,负面的情绪总会在见不到他是将自己包围,然后他出现,就统统消失了,像根本没有来过。
在无力感还未将自己包围前,她有话必须对他说,“是老市长的女婿,几年前才移居去了国外,难得回来一次,我想在以前那些宴会上,没准我还和他打过招呼呢。”
叶涵听了只是对她笑,貌似是打过招呼的。
“然后呢?”
“然后我见着他的太太了,很好的一个人,跟我说了好多话。”
“是不是想你妈妈了?”现在锦瑟大了,有时候叶涵也拿不准她在想什么,女孩子的心事,总是会特别多的,“要是想她的话,我就派人把她请回来吧,有她陪你也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整天粘着我妈?”
说完叶涵笑意更浓了,满口的迁就,“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随便找妈妈。”
“我想说的是听了他们的事之后……”她面露难色,内里在挣扎着什么,那让她非常痛苦的纠结,“我觉得很遗憾!”
“过去无法改变。”叶涵始终是叶涵,太多的时候,总保持着一颗过于清晰理智的头脑。
这便是让锦瑟最害怕的。
“那如果当时可以有另一种选择呢?”她问他,神情里带着迫切,固执非常。
从她表情里洞悉了什么,叶涵反问她,“你想说什么呢?”
她想说什么呢……
也许说出来另一个意思表达了她对他的不信任,而往往很多事情就是要说出来才能够做到真正的相信彼此。
不说就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是想说,即便知道他们的感情不光彩,放在今天也会受到道德的审判,可我还是会遗憾,也许他们本来有机会走在一起,太多等待,太多怀疑,那些不确定的事,还有外界的干扰,总要弄得事与愿违,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我就不会被送到孤儿院,我会拥有完整的家庭,我会过上平淡知足的人生,我就不会……”
遇到你!
叶涵被她说得心头微怔。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单薄的双肩,承受力已近极限。
“瑟儿,还记得我昨天走之前跟你说过要和你好好谈谈吗?”
“我不想谈!”她摇头,突然最真实的情绪失控的倾泻出来,“是不是一定要变得很厉害才能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就要学会审时度势,凡事权衡利弊?你是个骗子!一开始说好我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做自己,然后突然就冒出那么多人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非要我做那么多我不喜欢的事,就算我长大了又怎么样?做了大公司的总代表,天天上报,没有一件事情是我期待的!我一点都……这样的生活……真的很讨厌……”
还要怎么谈?
为了所谓的‘成长’,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可以得偿所愿?
尔虞我诈的那一套,由始至终她都做不来,尤其面对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从此影响她一生!
“锦瑟……”
叶涵怔忡,太久没听到她这样对自己说心里话,抑或者……他太清楚了!
正是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不点儿开始向他隐瞒心事,他们渐行渐远,渐渐恐慌,心知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他却止不住担心她会离开自己,不自觉的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她,明知道她在猜自己的心,还是想看她能到什么程度,提醒自己要放手,要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更自负的固执坚持,不亲口听到她说出在乎自己的话,不轻易回到她身边。
无声的感情的战争,患得患失。
终于意识到那些感情是不必证实的,就算他蠢,难道男人不可以有同样害怕失去的心情吗?
“对不起。”抓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呵护,老早他就想这样了,一直一直把她捧在手心,甚至不需要对她有太多的期待。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需要我。”他笑,迟来的感悟。
“你是白痴吗?”锦瑟不客气了,对温柔攻势毫不领情,竟然会觉得她不需要他……
男人无厘头起来比女人还盲目!
“如果我不需要你,这么长的时间我所有的努力都白做了?你都要结婚了我还回来做什么呢?是不是我不说出来的话,你就觉得我可以承受,就会和温倩结婚?”
“我……”
向来能言善道的叶先生语塞了。
感情,感情,他何尝不曾费尽心机。
锦瑟又是谁?
他们相伴了彼此足足十年,若然要成为对手,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唯有她能击垮无坚不摧的叶先生!
“那么现在我说,我不愿意你和她结婚,也完全无法接受和她结婚的你!你是我的就只能是我的,和叶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最初承诺我的话都无法做到,那为什么要带我走?”
不是骗子是什么?
叶涵被她理直气壮的话说得眼直直,“我什么时候……”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能不能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和人,他们怎么样随便吧,如果现在不决定再等下去,也许不知不觉所有都改变了,赢了无聊的对手失去重要的东西,连那些人都不在乎,还要在乎那些输赢做什么?到那个时候再回头都来不及!为什么不趁现在可以选择的时候选择?”她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从他手掌里挣脱,双手霸道的揪起他的衣领,只说,“我们一起走好不好?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一起走,哪里都可以,只要是两个人,两个相爱的人!
还需要犹豫吗?
不管家族,血脉,亲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步步为营的计划,js的剪彩,还有那场另叶涵自己都厌烦的婚礼。
“好。”
再度紧握她的手,以后都不会再放开了,人生活到这个时刻从未如此肯定……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