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还没下来吗?”如斯忍不住问,就怕因为她的事,害得沈家人等着的圣旨、赏赐化为乌有。
沈知言捏着一枚白瓷酒杯,嘴里呲一声,抿了一口醇香的美酒,面有得色地说:“先前你们娘两嘲笑我白去延家奉承人,连点辛苦钱也没拿回来,如今,我在延家认识的几位老爷偷偷捎信给我了,说是中书省里的那些老骨头,个个都仰慕咱们老太爷,这圣旨下来,咱们沈家两代人都要吃穿不愁了。”
“两代人?那两代之后呢?”甄氏抿着嘴角,似乎有喜讯要说给沈知言听。
“两代之后?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谁管他们去?”沈知言手一抬,一朵不知道被他袖了多久的杯口大小橘黄美人蕉就簪在了甄氏鬓间。
“胡闹什么?”甄氏嗔了一声,瞧如斯自觉地低眉敛目,忍不住叹道:“姑娘真成了大姑娘了,难怪……”
“难怪?”如斯重复了一遍,猜着下头的话,对此时的她而言,绝对不是好话。
“难怪?”沈知言皱了皱眉头,也觉得甄氏嘴里吐出这两个字,不大妙。
甄氏头扶着鬓发将美人蕉簪戴的牢固些,一时没留意沈知言、如斯的神色,“难怪前儿个,她舅妈来说,喜欢姑娘得很,要叫姑娘做了她家的人。”
如斯目瞪口呆,甄氏这不是添乱吗?万一傅韶琰恼羞成怒,不说她,沈家也承受不住。
沈知言皱着眉头,“你们甄家的儿郎,哪一个是好的?你娘家先瞧不上咱们,是不是如今听说咱们好了,就又瞧得上咱们了?”
甄氏见沈知言说她侄子,待要不服,又辩白不了,只能数落起沈知言来,“甄家没个好的,著儿就是个好的?先不说你这二十几年屡试屡败,就算我娘家不好,零零碎碎的,也填了不少银子在你身上;就说姑娘去延家弄丢的她表姐的金钗,嫂子说,为这事,她表姐回了婆家,没少叫她婆婆数落。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么多年欠下的债……叫我怎么好回绝嫂子?”
金钗?如斯瞧甄家舅妈果然把锡钗说成了金钗。
沈知言一时哑口无言,瞅着自顾自地拿了筷子吃饭的如斯,试探地问她:“四姑娘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著自己个打着帘子,大摇大摆地领着傅韶璋进来。
沈知言、甄氏、如斯慌忙站起身来。
沈知言颇为埋怨地瞅向沈著,“著儿,这时辰了,不该领着殿下去用膳?”
沈著只觉他跟傅韶璋好,沈知言、甄氏脸上也有体面,先对父母双亲说:“那飞檐小楼里天黑了,就有长着翅膀的蚂蚁飞出来,殿下怎么能在那边用膳?我请了殿下来咱们这,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哥哥,天家,也有天伦之乐。”如斯见沈著失言了,就提醒一句。
沈著往自己嘴上轻轻地打了一下,又让傅韶璋向主位上坐。
傅韶璋推辞了,“天家虽也有天伦之乐,但享受时,太过做作了,一堆人围着等着看一钞天伦之乐’后,父皇、母后是否开怀,我们这些小辈的是否讨了父皇、母后欢心,哪里比得上你们这小户人家自在。”瞥了一眼如斯,就不信她还奢想着进宫,就在如斯对面坐下,喧宾夺主地说:“都坐下吧,不知道,刚才在说什么怎么样?”
沈知言斜签着身子颤巍巍地坐下,埋怨着沈著多事,尴尬地望了一眼如斯:“著儿,你舅妈瞧上了你妹妹。”
“哈?”沈著给傅韶璋递筷子的手一顿。
傅韶璋脸上挂起诡异的笑,“好事!好事!不知道是盲婚哑嫁,还是亲戚的份上,叫两个人去相看相看?”双眼冒光地盯着如斯,他还一直遗憾,拿不到如斯、傅韶琰的真凭实据,没想到,这凭据这么快,就来了!
沈著被傅韶璋身上莫名的兴奋感染,微微噘着嘴,只觉得甄家子弟跟他一样游手好闲,哪是良配!就撺掇着甄氏:“母亲,叫了表弟来相看相看……如斯也有大半年没见过表弟了,表弟,定也想来拜见拜见四殿下。”
“对、对,等他来了,我陪着你一起帮你妹妹把关。”傅韶璋古道热肠地,仿若寻常的街坊大娘。
“也好。”沈著眼珠子转着,拽下一根鸭腿放在傅韶璋碗里,心想跟甄家亲里亲戚的,甄家又曾帮过沈家,从沈家人嘴里说出推辞的话不好,不如,就借着傅韶璋的嘴说出。
“四姑娘以为好不好?”傅韶璋计谋得逞一般地望着如斯笑。
如斯搛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正要分辨那经过了煎炒烹炸四道工序的菜肴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听傅韶璋问,低头一笑,“有殿下替我把关,自然好。”甄家是亲戚,只能婉拒不能强拒。
“我相马还行,相看人,只怕眼力不足。不如,叫了我二哥来,一起替你把关?”傅韶璋挑衅地问。
王瓜,如斯尝出自己吃的是什么,见傅韶璋还挑衅,想起前世那灯红酒绿下的红尘男女,并飞檐小楼里傅韶璋的狼狈,琢磨着怎么才能叫傅韶璋这皇亲贵胄放过她,桌子上吃着菜肴,桌子底下腿轻轻向傅韶璋腿上划去。
傅韶璋只觉一片鹅毛扫过他的小腿后,一阵惊悸从小腿直传到脊柱,局促地猛然收腿,瞧沈知言、甄氏互相夹菜,沈著饿了一天狼吞虎咽,没人留意到他的异样;再瞧对面如斯吃得斯文香甜,疑心是桌子狭窄,不经意间碰到的,宛若做贼般,又心虚又嫌弃,又忍不住把腿伸过去,等着下一次的“不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