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斯依稀记起锦衣卫统领曾提过二殿下、三殿下,便琢磨着不知这位排行第几?颔首行了个万福,瞥见那白玉扳指上一点嫣红云瑕,纹理与皇后赏赐给她的白玉镯一般无二,猜着是取自一块山石雕琢的。
“殿、殿……”沈知行两只手扶着椅子,挣扎着站起身来,脸上扭曲着要露出个讨好的笑,偏一身的筋肉骨头都由不得他做主。
沈知言头一歪,又瘫倒在椅子上。
凤氏、甄氏,总算明白他们兄弟二人是敬畏皇权,见不得皇家人面,虽见各自夫君昏厥,也不似初时候那样慌张。
凤氏搀扶起沈老夫人起来行礼,道了万福后,堆笑道:“殿下是……”
“舅妈不必如此客气,唤我韶珺就是。”傅韶珺冷眼去看沈知行、沈知言,见这兄弟二人昏厥后依旧不安地踌躇手脚,似是昏厥后要挣扎着起来磕头一般。
“不敢、不敢。”甄氏将手放在身后,不住地对如斯乱摆。
如斯听傅韶璋喊舅妈,立时明白他是沈贵妃之子,悄悄地,就向门槛退去。
“四姑娘留步。”傅韶珺背对着如斯忽然出声。
如斯应声站住。
屋内忽然鸦雀无声,沈老夫人堆着讨好的笑,觍颜凑到傅韶珺跟前,“三殿下,四姑娘年轻不知道深浅,冒犯了贵妃娘娘实在该死。我这边,就打发她回房里跪着去。”说罢,立时对如斯嗔道:“还不走?”
如斯立时要走。
傅韶珺淡淡地向门槛望去,“四姑娘且慢。”
如斯心里一惊,琢磨着要不要跪下认错?
“三殿下——”此时撇去沈莹就只剩下他一个男儿,沈知容一脸惭愧地上前,一撩袍子就要跪下认罪。
傅韶珺抬手轻轻地托着沈知容臂膀。
“殿下?”沈知容弯着膝,犹自惭愧道:“殿下,是我们教导无方,才叫四姑娘连累了娘娘。殿下若罚,于情于理,都该先罚我们。”
傅韶珺道:“我只问四姑娘两句话、只讨回一样东西。”
“殿下请讲。”如斯见连累得沈知容卑躬屈膝,便也微微福身,算是陪沈知容一起受苦。
“延府花园中,四姑娘可曾瞧见过什么?”傅韶珺收回托着沈知容的手,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
“不知殿下口中的什么,指的是什么?”
如是忙福身道:“殿下,四妹妹一直跟民女在一处,我们姊妹,什么都没瞧见。”
如斯感激地望了如是一眼。
“第二句,冰倩纱是谁送的?”傅韶珺微微蹙眉,眼睛又望向沈知行、沈知言兄弟,因这二人迟迟不醒,眉头越蹙越紧。
如斯忙道:“回殿下,民女实在不知。”
甄氏赶着说:“民妇家贫,给姑娘们作身衣裳也非容易的事。见有人将那什么冰倩纱丢在我们眼前,一时眼皮子浅,就收下了。”
傅韶珺眼角向身后瞥,双手也背到身后。
“……殿下,要讨什么东西?”沈老夫人紧张兮兮地,疑心如斯收了人家东西。
傅韶珺从腰上纳锦芙蓉色底子绣栀子花双扣荷包中取出一枚通透无瑕的白玉镯,不出一声地放入沈知容手上。
甄氏醒悟到他的意思,忙道:“殿下,皇后娘娘赏赐的玉镯,民妇给她收着呢,一次也没叫她戴过。待民女领着她去取来。”
傅韶珺轻轻点头。
沈老夫人、凤氏忙赶着拿了袖子去擦拭木榻,惴惴地请傅韶珺坐。
甄氏微微福身,见傅韶璋并无异议,三两步走到门边,推了如斯一同向外去,出了门,擦了汗,后怕道:“竟是为了镯子来的。”
如斯也心有余悸,嘀咕说:“皇后娘娘赏赐的镯子,跟三殿下手上的扳指,纹理一般无二,似是一块石头雕琢出来的。”
“难怪呢,”甄氏一叹,“这三殿下倒也是个长情的。”
如斯不解地仰头看她。
甄氏待不肯说,又怕如斯糊涂着,惹出是非来,“瞧三殿下扭开荷包上珊瑚扣子时小心翼翼,可见他对那荷包的爱惜。如此爱惜,岂会是宫人孝敬上来的?定是谁家女儿煞费心神做成,赠给他的。你又说,你的玉镯跟他的扳指纹理一般无二,可见,他讨了那玉镯去,定是要赠给那女儿,做一对呢。有了私情的男女,才在意什么一对一双。”握着帕子,擦了下额头细汗,见如斯听得认真,赶紧地说:“这都不是正经的行事,你可别学了去。”
如斯轻轻点头,又疑惑问:“他既然早相中了,怎不在宫里跟皇后娘娘讨?还要大费周章,来咱们家取?”
“这天家的事……”觑见两三个锦衣卫过来巡视,甄氏立时闭了嘴。
天家彼此倾轧的事,如斯也不敢多问,忽然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手捂着肚子,疑心声音叫锦衣卫听去了,脸上登时泛起红晕。
“厨房那忙着呢,哪里顾得上你?你且在房里拿些点心捱一捱。”甄氏心疼地给她揉了两下肚子,望见对面又是一堆锦衣卫赶来,急忙催着如斯走。
如斯眼尖地瞧见锦衣卫抬了个人过来,见一角石榴色从那软轿子上垂下,急忙拉住甄氏,“是三姐姐。”
甄氏这才站住脚,当着如斯站在墙角下,望见软轿子过来如初额头血流如注、四仰八叉地瘫坐在上头,吓得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要伸手去试探她鼻息。
“只是从朽了的小楼上跌了下来,并无大碍。”锦衣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