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妹妹咽不下这口气,也要往下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咱们泰安沈家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如初抚着如斯后背,将她当炸毛的猫儿一样一遍遍安抚,忽地听这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沿着墙角窜出一只毛色黑黄的黄鼠狼,吓得寒毛竖起来,“快走吧,这地方怪瘆人的。”
如斯轻轻点头,不见双路跟着如初,料到双路也被凤氏叫去帮忙准备请客的事了,因沈家请个客就闹得人仰马翻,越发懊恼自己一时冲动将延怀瑾锁在飞檐小楼里。但倘若自己不锁,万一延怀瑾怕事迹败露,对她不利……
“二姐姐也来了。”
如斯听如初提醒,忙向前看,果然瞧见如是也没领丫鬟,只身一人穿着一件不知改过几次的翡翠色鸡心领背心、一条银红百褶绫子裙在巷子角一片油绿苔藓前忧心忡忡地站着。
“二姐姐。”如斯赶紧地寒暄一声。
如是直直地望着如初,“四妹妹当真下跪了?”
如初咬牙道:“那可不,延家实在欺人太甚!明明是他没理在先,老爷们还要赔着笑脸。”眼睛一眨,眼眶又红了。
如是噙着泪,缓缓地走到如斯面前,哽咽道:“妹妹,委屈你了。”
“二姐姐……”饶是对如是、如初还生分得很,此时如斯也不禁跟着鼻腔一酸,落下眼泪来。
“四妹妹。”如是伸手搂着如斯、如初两个,头埋在她们二人面前,登时便泣不成声。
“……欺人太甚……”如初趴在如是肩头啜泣着,含含混混地说,“二姐姐、四妹妹……家里兄弟靠不住……咱们可得争气些……”
如是呜咽着,颤声说:“覆巢之下没有完卵……纵然是这会子心有不甘,咱们也要撑下去,守住咱们这个家。”
如斯跟着呜呜咽咽,只觉上一世离婚时她娘家也是傲骨铮铮没丢分,这一世的娘家,还没怎样,就彻底没了尊严。
不知不觉间,一阵清风吹过,吹得哭了一身香汗的三人纷纷打起哆嗦来,抬头就见橘红夕阳已经落在了屋脊上。
“走吧,四妹妹既然伤好了,就向祖母那吃饭去吧。”如是握着已经湿透了的帕子,极有长姐风范地先给如初擦泪,又摸着如斯的下巴看她嘴唇下伤痕。
如斯待要问沈家长女去了哪里,又没问话的时机,虽来了几日,但因养伤只能吃稀饭一直留在房里,此时才知道沈家人是聚在一处吃饭的,声音嘶哑地叹道:“咱们家虽不好,但一家老少能聚在一处吃喝,岂不比旁人家那各自分散了用饭,更其乐融融。”
“少往自家脸上贴金,咱们是不得不如此。你想想,你也单吃他也单吃,家里怎么供应得上?不过是为省了油盐酱醋、柴火钱,不得不如此。”如初一叹。
如是忙打圆场,“四妹妹说得对,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一家老少能聚在一处,总是福气。”
如斯觉得脸上干巴巴的,疑心就这样去沈老夫人房里有些失礼,想要回自己个房里洗了脸再去,见如是、如初并不提洗脸一事,就也忍下。进了沈老夫人房里,见方脸的锦绣已经在套间里准备下了洗脸水,就猜着她们三姊妹在巷子里抱头痛哭的事,沈家上下都已经知道了。
果然,她们三人肿着眼睛从套间里出来时,坐在榻上的沈老夫人,坐在下面交椅上的沈知行、沈知言、沈知容、凤氏、甄氏,站在交椅后的沈著、周姨娘,还有两个面生的,依着年纪,应当是沈家大少爷沈幕、三少爷沈莹,众人看她们一眼后,就将眼睛移开。
“咳,吃饭吧。”因是他提议叫如斯下跪,沈知行就分外局促一些,待沈老夫人的锦绣,并凤氏那的金锁,甄氏那的如意儿摆饭菜时,又说:“将汇贤雅叙买的胭脂鹅脯,还有那炖的阿胶芙蓉汤都摆在四姑娘面前。”
年纪最小,庶出才七岁的沈莹嘀咕说:“磕个头就有好东西吃,我也磕头去!”
“三弟!”沈幕、沈著赶紧喝止他,却已经迟了,只见沈知行将手上的水烟壶用力地往桌上一拍,“你当你四姐姐是为了一口好吃的才磕头?”
“……父亲就是偏心家里三个姐姐,她们要衣裳有、要银镯子也有,我鞋子小了,讨双新鞋子就没有,脚上鞋子挤脚……”
“三弟!”就坐在沈莹身边的沈幕,忙伸手捂住他唧唧歪歪的嘴。
沈知行脸上涨红,站起身来,甩开沈知言、沈知容拦他的手臂,提着沈莹领口,将他从饭桌边提了出去,向门槛外一丢,啐道:“眼皮子浅的东西,配吃个什么饭?给我滚回房里去。”
“老爷,跟个小孩子生什么气?”周姨娘忙赶着来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