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有所怀疑,所以老夫人竟纡尊降贵,亲自来了裴馨儿的院里探望。
彼时裴馨儿才刚刚醒来,还未完全从受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脑子里昏沉沉的,只觉得一会儿如火烧、一会儿又如冰凉,浑浑噩噩的,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的样子。
忽听得外面有人说“老夫人、夫人来了”,这才激灵灵一颤,示意莺儿扶自己起来,刚刚坐直了身体,便看见老夫人和昭夫人走了进来。
“见……见过老夫人、夫人……”她挣扎着说道,气着实很虚,想要下床来行礼,却是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下来,吓得莺儿和娟儿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架住了。
老夫人便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如今病着,就不要讲究这许多虚礼了,既不舒服,躺着便是。”
裴馨儿确实也没有什么精神支撑,这会儿仍觉着眼冒金星、浑身无力呢,便虚弱地道了声谢,又躺回了床上。只是终究不敢大喇喇躺着,就放了几个软枕,斜斜地靠在床头上。
老夫人在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下,昭夫人坐在她的下首,看了看自个儿婆婆的脸色,又看了看裴馨儿,略一犹豫,说道:“裴氏,这好端端的,你怎么病了?大夫可说了,是什么症候?要不要紧?”
被她这么一说,昭煜炵的生死顿时又涌上了裴馨儿的心头,她至今无法接受他确已失踪、生死未卜的事实,顿时心头一痛,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又晕了过去。只不过在老夫人和昭夫人面前,咬牙苦苦支撑着而已。
老夫人看着她的情形,心中不由愈发沉重起来。她们自然是已经问过了当时在场的下人们,却只知是徐管事跟她说过了什么才导致她的晕厥,至于具体说了什么,是谁也不知道的。又叫了徐管事来问话,谁知那人却是个拗的,没有昭煜炵事先的吩咐,竟是连老夫人也不肯透露实情。老夫人这才不得不亲自纡尊降贵前来问询。
她摆了摆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三个,这才沉声说道:“如今你是府中主持中馈之人,什么事情能够让你如此失控?好生说说吧。”
裴馨儿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黄,未语泪先流,哽咽着道:“老夫人,是爷……爷他……”
老夫人心中重重一跳,因为早已有了揣测,倒是并不十分感到惊讶,深深吸了口气,道:“炵儿怎么了?前儿个不是还说好好的吗?”
裴馨儿仍旧无法止住抽噎,说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不放心爷的安危,便派人去了北疆探查消息,如今传回来的结果,却是跟皇后娘娘说的大有出入……”
便将徐管事对她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老夫人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也是一阵发黑。好在她经的事多,在这关键时候倒是挺住了。昭夫人却是身子一晃,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好在她就靠在罗汉床边,被扶手挡了一下,腰间传来一阵疼痛,倒是将她唤醒了过来。
老夫人缓过了口气,立刻“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馨儿的床边,厉声问道:“你这消息可属实?!”
裴馨儿哽咽着说道:“这是将军给我的人传来的消息,当是无误了……老夫人,如今可怎么办才好?!爷他……”
老夫人的身子也忍不住晃了一晃,昭夫人这时也缓过气来,急忙上前扶住了她,让她缓缓就近在床边坐下。
这会儿昭夫人和裴馨儿都早已经没了主意,两人眼睁睁地看向老夫人,此时她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儿,也只有她能够镇得住了!
老夫人一生要强,却经不住夫死子丧,如今就连唯一的孙儿也都生死难料,心中的痛苦着实难以描述。然而她毕竟不是一般人,几十年间经历了无数事情,几个呼吸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眼中露出了坚毅。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看着两人,厉声斥道,“如今炵儿只不过是失踪,你们做出一副哭丧的样子给谁看?!他是你们的儿子、丈夫,连你们都不信他,谁还能信他?!”
昭夫人和裴馨儿一震,顿时从迷雾中清醒过来——是啊,如今的消息只不过是失踪而已,还远不到灰心失望的时候,身为母亲和妻妾,不到最后关头,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正如老夫人所说,如果连她们都不信他,还有谁会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