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半晌,她便叫来了莲儿,对她说道:“你且去看看给大奶奶看诊的大夫走了没有,若是没有,等他出来了就把他请过来,我有话要问。”
莲儿应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又回到屋里,说道:“姨奶奶,奴婢去的时候正巧,大夫刚要走,奴婢就把他叫来了。”
裴馨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莲儿走了出去,转眼就带着一个四旬上下的干瘦郎中走了进来,那郎中颧骨高耸,一张马脸,裴馨儿认得他,正是冯氏爱请的姓胡的大夫。
胡郎中也是经常出入大户人家的大夫,规矩什么的都很清楚,进了堂屋之后并不东张西望,垂了头便见礼道:“小人见过裴姨奶奶。”
裴馨儿淡淡一笑,道:“胡大夫不必多礼,请坐。”
胡郎中终究没忍住瞥了裴馨儿一眼,也不知心中有鬼还是怎么的,对她的和蔼可亲反倒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惴惴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裴姨奶奶,不知您身上有哪儿不舒服啊?”
裴馨儿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道:“胡大夫误会了。我请你过来可不是为了看诊的。”
胡郎中也是一愣,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不是看诊,她一个妇道人家,把自己请到这儿来做什么?
裴馨儿看了看他,对他的心思一目了然,于是淡淡地说道:“我听说你今儿个是专程来给大奶奶看诊的,所以特意请了你过来问问,大奶奶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她一病就是一个多月,我们心中不安,去问她的时候她又怕我们担心,总说自己无碍。可要真的无碍又怎会拖了这么久还没痊愈?胡大夫,医者父母心,我心里边儿的着急和难过相信你也能够体会,既然大奶奶不说,我也只好问你了,还请你多多体谅,跟我透露一二!”
胡郎中低垂着眼眉,心忖她这话骗谁呢?大户人家后院儿里的那些腌臜事儿,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为人贪财,医术也还不错,所以很多人都乐意请他帮她们做事,他自己就不是个干净的人,自然对大宅门里那些是是非非门儿清,因此对裴馨儿这话是一百一千个不信的。但他嘴上却不说破,只笑着说道:“裴姨奶奶与大奶奶姐妹情深,实在是令人感动。不过大奶奶确实是没什么大碍的,只不过心思重了些,放不下心里的事儿,所以病情才会拖沓。只要她能够放松心情,相信这病很快就能好了。”
裴馨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向莺儿打了个眼色。莺儿立刻走上前去,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放到胡郎中面前。
胡郎中眼睛一亮,却又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了看裴馨儿,犹豫着说道:“裴姨奶奶这是做什么?诊金的话方才大奶奶已经给过了。”
裴馨儿便笑道:“胡大夫误会了,这可不是诊金。你也是我们府里的常客了,平日后院儿里有个什么万一都是找你,实在是辛苦了。这点儿钱虽然不多,总归是我的一番心意,也当是我提前给你的年礼了。”
胡郎中是个贪财的,见了钱就挪不动地方,这会儿对裴馨儿的印象也大为改观,觉着这位姨奶奶当真是个通透的人儿。他又装模作样推辞了半晌,才看似勉为其难地收起了那个荷包,偷偷用手粗粗一掂量,怕是有十两之多,顿时便不由自主笑开了颜。
看着他这副表情,裴馨儿哪里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了?冯氏用这人干了不少坏事儿,却忘了像他这种人其实是不堪重用的,今日他可以为了钱做出各种阴损的事,明天指不定就会拿着别人的钱背叛了冯氏。
果然,拿了钱以后的胡郎中表情变了许多,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谄媚,笑着说道:“既然裴姨奶奶如此抬爱,小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收了钱以后八成自觉不能过河拆桥,拿了钱就得办事,所以方才怎么也不肯说的事情就溜出了嘴,“其实大奶奶的病原本真没有什么关系,之所以久久不能病愈,不过是心中有事罢了。但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反复的折腾,这回小人再去瞧的时候,反倒比之前更加严重了些,更加需要好生静养,轻易不得动气,否则怕是会留下沉疴,日后就不好办了。”
心中有事么?裴馨儿挑了挑眉,脑中跳过“果然如此”四个大字。
她笑了笑,对胡郎中说道:“多谢胡大夫体谅,告诉我实情。相信胡大夫也已经给大奶奶开过方子了,不知是什么方子?你告诉我,我也好早些把药材准备好,等着大奶奶取用。”
堂堂将军府的库房里,什么东西没有?便是真的没有,左右他也没开什么价值连城的药材,派个人上街去一下就买着了,用得着什么提前准备?胡郎中心中明白,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他只是拿钱办事,便在早已准备好的纸上写下了今儿个所开的药方。
裴馨儿拿到了药方,倒也没继续为难他,又让莲儿将他毕恭毕敬送了出去,然后将药方交给娟儿,道:“拿去检验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方子,治的是什么样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