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校场众目睽睽之下,故意纵马惊吓,一个不顾手足之情,中伤幼弟的罪名,太子定是逃不了。
背着这样的名声,太子还想继承大位?
便是康熙不计较,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呢,又真的能挡的住么?
更何况,家族真的会为了保她而舍弃太子的名声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恰巧就是太子撞上了!
小赫舍里氏觉得手足冰凉,晌午炽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康熙看着慎刑司交上来的一摞供词,神色越发沉冷。
安儿坠马的事情定不会是一场意外,这是他早就想到的,只是竟然是在马蹄铁上动的手脚。
就算没有太子故意纵马挑衅,依着安儿的性子,也定会耐不住偷偷扬鞭快跑,到时候只要这匹母马多跑几步,马蹄铁上的钉子就会越嵌越深,依旧会致使马儿受惊,真是其心可诛。
而这动手脚的人,康熙看着那个名字,微微阖了眸子,悠长的舒了口气,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个人若说后面没有赫舍里一族的影子,或者说是索额图的示意,怎么可能有胆子有能耐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也是天意弄人,偏巧就让太子正好一头撞进了他们自己人布的局里,莫名其妙的就把这个锅又扣回了他的脑袋上。
康熙那只带着古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掸了掸这一摞供词,阳光下古玉泛着微黄的温润光泽。
看来他只需要坐在这等,自会有投上门来的羔羊。
现在么,他的眼眸越加发冷,看向了另一边一张薄薄的宣纸,纸上笔迹略有些稚嫩,却已显现了些许风骨。
胤禛已经被放回了阿哥所,他在乾清宫偏殿的一个梢间里被盘问了一个晚上,从头到尾直到出了乾清宫他都没有再见到皇阿玛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皇阿玛厌弃了,也没有时间去惶恐。
他只记得当太医从他的香囊里的香料中,发现了隐藏在檀香中的效用极浓的麝香和时,他只觉得浑身发冷,是那种手脚筋都紧紧拧到了一起,脖子根儿都发凉的冷。
脑中闪过德妃那温柔的带着泪意的眸子,她是那么的委屈,眼里全是对子的不舍和难过。
她对自己说了那么多不得己,她说她想自己想的夜夜难以安睡,说她当年因为想偷偷看一眼自己,被额娘罚在殿外跪了几个时辰。
她每年都偷偷的背着额娘给自己送衣裳,送鞋袜,因着额娘之前的教诲,自己从来没收过,只从去年开始,自己搬到了阿哥所之后,她来的更加频繁了。
甚至大雪天里在自己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只为了把亲手缝制的衣裳香囊送给自己。
他看着她站在雪地里冻得有些青紫的手,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胤禛怔怔的坐着,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的站起身向暖阁中冲了进去,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揣着四五个香囊又跑回了乾清宫。
康熙眼中带着惊色,看着宋轶道:“你说这香囊中有什么?”
宋轶也是额上冒了冷汗,“这几个香囊中都含有大量的芜花磨成的粉末,据老臣所知,因皇贵妃娘娘小产之后一直服用的一剂臣开的养身方子中,又一味细辛,与这芜花正相克,若是只是少量接触倒也无妨,只是若是——”
康熙瞬间明白过来,急道:“你是说皇贵妃自去年以来一直头疼体弱,是因为这香料?”
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好,转头再去看胤禛,只见这孩子已是脸色雪白,嘴唇都失了血色。
他刚想过去安抚,就见胤禛已是“哐当”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上,只听声音就知道这孩子跪的有多瓷实。
康熙健步冲了过去想将孩子扶起来,只见那孩子的额头上满满一层冷汗,身子的打着晃儿,几乎失了声,却还强自道:“皇阿玛,都是,都是儿臣——”
他说道一半,已然是哽咽至说不出话来,渐渐憋得雪白的脸色开始涨得发紫。
一旁的宋轶瞧见,连忙过来,伸手在他胸前大力揉着,又从怀中取出金针,向胤禛的几个穴位扎了上去。
胤禛顿时软软的倒了下去,被康熙一把接在了怀里。
“唉,四阿哥这是气急攻心,一口气闷在了胸中,回头喝些安神定气的汤药便是,皇上不必担忧。”
宋轶取出胤禛穴位中的金针,一边叹着气一边道。
这孩子也着实是可怜,这后宫倾轧宫妃之间的斗法偏要扯到孩子的身上,生母借着他的手给养母下毒,让这一个孩子知道了真相,可怎么受得住。
康熙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其实他对着后宫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以前有皇后的时候,两任皇后都是极聪明有分寸的,又都出身自世家大族,对这后宫都能弹压的住,根本无需自己操心。
这几年,皇后去了,自己也开始收了心,这些女人之间的事情只要不闹到他眼前,不踩了他的底线,他也就当没看见,懒得去管。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几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纵得德妃这样的胆大包天。
不仅险些害了玥滢mǔ_zǐ,竟然连佟佳氏也伸手其害。
“梁九功!”
康熙刚刚喝了一声,就见梁九功已是疾跑着进了来。
“皇上,刚刚长春宫传来消息,平贵人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