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自己刚刚脱下的裳服,快速地给她穿戴起来。
这一靠一倚,山阴的心神放松下来了。她的鼻间没有嗅到男人的气息,身后那片柔软告诉她,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又细心地给她着装的,和她一样,是一个姑子。
这姑子给她穿戴好,很快用被褥将她一裹,掀开车帘对着外面点点头。
外面静悄悄的,山阴微微侧过脸。不出所料,她看到了马车外东倒西歪的一片。别说护卫们,便是大奇,都半个身子横在车驾上,睁着一双惊惧无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他似是想努力从车驾上爬起来救下山阴,然一次又一次试过之后,却发现徒劳无功。
两个黑衣人得到姑子的提示,已经飞快地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将她连带被褥一起利索地一抬,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辆马车。
夜色下,只有三人,却顺利无比地劫了山阴的黑衣人复又回头看了林中一眼之后,果断地扭转车头。烟尘四起中,马车马不停蹄地往着虎牢关的方向去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耳边,感觉整个身子都在摇晃的山阴被直直地放平于软榻之上。
榻旁坐着的,仍是方才为她着装的姑子。
“解药--”
“解药--”
张着嘴巴硬是挤出这两个字。山阴伸出舌头,放在牙齿上一咬,威胁道:“不给……我就……咬舌自尽……”
说话间,她已努力叩紧牙关,一丝鲜红的血液立即顺着嘴角流出来。
姑子没想到她会如此刚烈。忙用力掰开她的嘴巴,惊慌道:“女郎切莫乱来。”
她的惊叫引得车前驾车的人掀了车帘急急探进头来问道:“发生何事?”
看见山阴狠决的样子,他大惊。忙从袖间取了一颗药丸塞入山阴口中,叫道:“先将药性解掉一半。不然出了事没法向郎君交待。”
她不过小小试探一下,这二人便轻易地上了钩。
果然。
掳她之人是她认识的。只怕这人对她,还着紧得很。
将与她同行的这帮护卫和大奇不着痕迹地撂倒,不伤害太子分毫,独独掳了她一人……在这样一个快要安全到达邺城的时间里……
他们口中的郎君,即使不说,她也隐约猜到了八九分。
心中忽然一涩,她借着吞咽药丸的时机将它狠狠逼了回去。
药丸入口,一股强烈的麻辣之感从四肢向全身蔓延。很快,她发现自己的力气慢慢回来了,喉咙处也不再那么干渴无力。
试着支起上半身,她将头倚上车壁,喘息道:“我的那帮护卫,你们对他们怎么了?”
姑子给她倒了一杯水,安抚道:“女郎放心,自会有人给他们解药。”
也就是说,她护送太子的任务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接下来那段路程,会有人将太子安全送达了是吗?
她自嘲地笑笑,那么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还是失败了?
看他们马车疾驰的方向,是回虎牢关的。
难道她还要重回洛阳?
叹了口气,她低低地问道:“郎君呢?怎地不曾亲自前来?”
姑子一愣。她似是不曾料到山阴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转眼,她想起了临行前郎君嘱咐的话,当下她不敢再多言,只含糊道:“女郎安心休息一阵吧,睡上一觉,醒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见她生出了警惕之心,山阴遂不再问话。说来她的确需要休息,药性只退掉了一半,她的腿脚及手臂,都还软绵绵的,使不出太大的劲儿。
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这样的大道上,这样飞奔的马车中,她便是插翅也难飞出的。不如好好养养神,静候时机。
于是,她顺从地闭上了双目,很快,一阵浅浅的极有规律的呼吸声从身边传出。
姑子看她已然安睡,松了口气,细致地将被褥往她身上拉了拉,一动不动地守在了她的榻旁。
马车夜间飞驰,畅通无阻,临近天亮时,已经快接近了虎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