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盘中醉枣又是往着太子嘴里一塞,在令得太子机械般地吞咽下去后,她冷笑道:“果然不出皇后所料。若非我等这般行事,你焉能吃下这醉枣?”
怜悯地看了太子一眼,她快速从盘中又拿了几颗醉枣强行塞进。看看差不多了,她走到内殿中一扇侧墙,轻轻一敲。
忽地一声,墙上石板分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内室来。她双掌轻击两下,立刻出来两名侍卫扛起太子进了内室。
石板门复又合上,恢复了原样。
“潘侍郎,可以开始了。”内室中,陈舞走至候于一旁的潘岳身边,恭敬地说道。
潘岳点点头。他一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将太子架到桌案旁。
早已备好的桌案上,纸张已铺平,墨已研好。陈舞上前,抓起太子的手握住笔杆,半哄半诱道:“太子,动笔吧!”
司马遹的头仍是晕晕沉沉的,在潘岳的帮助下,他总算撑起了身子勉强握起笔。醉眼朦胧中,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歪七扭八地照着潘岳所写的内容依样画葫芦抄起来。
如虫蚁爬行的混乱的字迹中,他突然笔力一重--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太子头一歪,靠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此时内室之中极为安静,众人皆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突然发出的这一下声响,直惊得旁侧几人吓出一身冷汗。尤其几名侍卫,心中发虚,急急后退了几步。
潘岳抬眼,冷冷扫过一动不动的太子,他伸出手猛力一扣太子的脖颈--太子仍没有动静。看来是真的迷醉了。
轻轻扯出太子写到一半的字样,他思忖了一下,飞快地拿起笔,小心翼翼地模仿太子的笔迹将下半段填补进去。急急折好塞进怀中,他走到开关处倾听了一会儿,道:“事不宜迟,我先回皇后处禀报。你等几人看好太子,便将他扔到床榻上去吧。”
陈舞忙打开暗门,看着潘岳一路疾行出殿,方让侍卫架起太子往床榻处去了。
这一夜,似乎很长很长,又似乎很短很短。
天色微亮之时,太子终于在一阵头痛欲裂中睁开了厚重的双目。
他随意一扫,便发现自己正卧于床榻之上。昨夜,陈舞等几个婢女前去寻找父皇,后来呢?他怎么睡着了?
忽地一惊,他出声道:“父皇呢?”
本来守在殿外正有一下没一下打着瞌睡的宫人听到了,急急跑进来道:“太子醒了?太子放心,昨夜奴与那几个小婢已将皇上扶回寝殿了。皇上现下已上早朝去了。”
太子松了口气,他掀开被褥下了榻,奇道:“孤怎么睡这儿了?”昨夜,他明明坐在桌案旁等着陈舞的,怎么竟沉沉睡过去了?可仔细回想,只隐隐约约觉得喝了杯茶,复吃了颗醉枣,之后的事情,意是一丝印象也无。他甩甩头,示意宫人令殿外的婢女进来更衣梳洗。
这时,忽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后,殿门被推开,一身官服,面无表情的潘岳走了进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面色不悦的太子一眼,慢条斯理道:“快快给太子更衣,皇上有请!”
这态度,极倨傲,极放肆。一下小小的黄门侍郎胆敢直闯太子的寝殿不说,还若无其事地安排起太子的行事。说到何处都是一条以下犯上的忤逆之罪。
然眼前这人,对着贾谧的马车也会行跪拜之礼的潘侍郎,居然吩咐完了之后就这么泰然地看着太子。甚至他的嘴角,还浮出那么一丝欠揍的笑意。
他是向谁借了这天大的胆子?
太子轻笑一声,雍容无比地张开双臂。
任由婢女给他换上新的裳服,任由婢女手脚伶俐地为他系上腰带,便那么轻轻地瞟了他一眼,太子笑道:“潘大人兴致果然与人不同。前者听闻潘大人每见贾侍郎马车远去,必望尘而拜。今日方知潘大人还有早起窥视别人更衣的癖好。‘二十四友’各有所长,令人佩服。”
饶是太子此时束冠不正,衣裳不整,饶是太子此刻睡眼惺忪,面色泛青,可这身上散发出的凛然威势,这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之风,却是令得潘岳顿时一愣。
若不是他素知太子一向以玩乐为重,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眼前的太子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是个不愿被人扶起的“阿斗”了。因此,他在狼狈地后退一步后,又恶毒无比地嘲讽道:“言重了。太子贵人多忘事。怕是记不起昨夜做了什么事了吧?”
不客气地将太子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他大手一挥冷笑道:“请吧太子!到了朝堂之上,再向各位大臣辩驳吧!”
正是早朝的时间。却说此时的式乾殿上,庄重肃穆迥于平常。
两排大臣齐齐跪坐,敛袖置膝,瞠目结舌,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