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撩起她微湿的长发,她半垂着头,神情专注而美好。
一曲《春江花月夜》终了,江水褪尽,神魂回归。
孙江睁开眼睛,叹道:“世人皆传《广陵散》千古绝唱,若是稽康还在,你这曲子倒可与他一争高下。”
他叹到这里,问道:“这曲子是你所做?”
“自然不是,”山阴诚实回道,“这一首《春江花月夜》是我游历途中一高人所赠。”
“《春江花月夜》?”孙江念到这里,心道,经此一奏,此曲已然名声大噪了。
他想起山阴弹奏时的情景,不由心中一动,追问道:“你在江上弹奏时,可有人看清你的长相?”
山阴微顿,想起那白衣少年:“月色之下,勉强看清五分轮廓。”心下一奇,“怎么?今日江上有什么不寻常?”
孙江附耳轻道:“今日太子与河东公主乔装出游,我等一路伴驾。河东公主素喜收藏美少年,你若见了,多躲着些。”
听到这个解释,山阴却是似笑非笑,她瞅着孙江,嘲讽道:“太子洗马仪表堂堂,怎地不见被收入房中?”
孙江一愣,哈哈大笑:“公主喜阴柔之美不好阳刚之气,我自无恙。”说到这里,他得意地瞟了一眼山阴,调侃道,“不如今夜你我同榻而眠,好让你也补补这阳刚之气?”
山阴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回道:“刚与家中五名美妾大战过,你还有什么阳刚之气?趁早回去养身子吧。”
这下孙江面色一红,哇哇大叫:“你小小年纪,嘴怎么这么毒,那些美妾我尽数送人了,哪有你说得那般不堪?”
叫到这里,他气呼呼地道:“横竖今日我是睡这儿了。你看着安置吧。”
这人耍起泼来,倒有几分无赖的本事。
山阴却没有放过他,她凑近孙江,双眼一眯,狐疑道:“美色当前不为所动,你是不行还是……?”说到这里,她将孙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虽只有十七岁,可古代男子开荤得早,难道这人还是个雏?当下她为吴大人掬了一把同情泪,“可怜人家一番好意,却讨了个没趣。”
这赤裸裸的目光,赤裸裸的话语让孙江浑身起了一阵寒战,大窘之下,他牙根一咬,正气凛然地辩道:“自古女色坏事。一味流连温柔乡,岂是我辈之人志向。”
说到这里,他还补充了一句:“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岂可学那些世家子终日沉溺美色?”
这义正言辞的模样令得山阴心中一动,她状似无意问道:“莫非你还真打算讨得一妻了却一生?岂不可惜了这世上千娇百媚的诸般女子?”
这话一出,换来孙江的一脸鄙夷,他蹙着眉道:“你父山简一生钟爱一妻,你从小耳闻目染怎地不曾学会?后院充盈,子嗣繁多,也不过落个自相残杀的结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你当自重才好。”
他这话,带上了些许对自身身世的感慨,还有对山阴郑重的劝慰。山阴一顿,第一次抬头正视眼前这位入了父亲的眼,令父亲郑而重之地提出订亲一事的少年。
为了让父亲宽心,她曾许诺,若是他能恪守一夫一妻的规矩,并给她自由,她会考虑嫁他。
只是--
夜色中,她垂下了双眸,努力停止这种无端的推测与猜想。
在这动乱的年代,性命都有可能朝不夕保,何况婚姻?她没有办法做到入乡随俗,任凭将来的丈夫三妻四妾,所以她选择宁缺勿滥。只是,当真正有那么一个条件适合的人出现时,为什么她反倒觉得惶恐不安了?
她低头默不作声,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孙江以为她内心有所感触,伸出手拍了拍山阴的肩,轻道:“好了。夜既已深,你我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