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昭满意道:“你懂朕的心意就好,朕虽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但朕更想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朕知道,云修在哪里,都是大周第一忠勇之士。到了雍城做了王爷,如何逍遥朕也是过问不了许多,索性让你安心镇守在那里,替朕和大周守住半壁疆土,如何?”
柴昭寥寥数语让云修听红了眼睛,平日里声如洪钟的七尺男儿良久说不出话,竭力克制着微微耸动的肩膀单膝跪地,伸出双手接过了宣旨官递来的圣旨。
柴昭见云修接旨,灰眸溢出宽慰的喜意,云修起身回到一侧,吴佐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低声道:“雍城,雍王?云修你可以啊,这都还不算,生生还多了个长公主…你何时对公主起的心思,我怎么半点儿也看不出?”
云修攥着圣旨的手愈发用力,深吸着气也顾不得理会吴佐,抬眼又看向龙椅上波澜不惊的柴昭,一贯不羁的眼里闪出些许愧意。
宣旨官念完最后一卷封赏的圣旨,泽天大殿人人得志欢喜,唯有苏瑞荃缩着身子站在不起眼处,见柴昭似有退朝之意,上前一步站到了大殿中央。
“苏太尉有事要奏?”柴昭眉眼轻抬抚摸着椅柄的龙首。
“臣…”苏瑞荃低低咳了声,几下掸开衣襟跪在了大殿上,“今日普天同庆皇上天下大统,老臣也是由衷高兴我大周终于有如今的宏图霸业。此情此景老臣后头的话怕是有些不合时宜,还求…皇上恕罪。”
“苏太尉是三朝元老,有什么就说与朕听,无妨。”柴昭像是知道苏瑞荃心里的打算,灰眸低垂并未露出诧异之色。
“老臣斗胆。”苏瑞荃怯怯道,“眼下朝中文臣武将皆是国之栋梁,个个可堪以大任,老臣也是替皇上放心高兴。老臣年事已高,身子也是每况愈下…太尉府更是只有一个女儿,也是难以承继老臣的衣钵为国效力..老臣求皇上,准老臣带着女儿回老家旧宅去,不再过问政事,但求安度余生。”
“苏太尉不过才知天命的年纪,也不算是年事已高吧。”太傅洛辛直直道,“臣看你的身子也硬朗的很,哪有每况愈下之说?苏太尉,你想多了。天下一统,皇上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能急流勇退避开政事?皇上,臣觉得…不可。”
“皇上。”苏瑞荃抬高了声音,“求皇上准了老臣…”
柴昭挑起眉眼,唇角似笑非笑也是看不出他的心思,苏瑞荃被柴昭不动声色的寒意震慑的一阵哆嗦,搓了搓手心埋下头不敢再看。
“苏太尉为大周尽心尽力,更是帮过朕的大忙,朕还想着对苏家委以大用,怎么…苏太尉就要赐官归隐?”柴昭淡定一笑,“不过人生匆匆数十年,早些想开也是好事,苏太尉是顶顶聪明的人,懂的逍遥避世,是好事,朕又怎么能拒绝。苏太尉所求之事,朕准了。”
苏瑞荃也没想到柴昭竟会答应的这般痛快,狂喜之余顿了片刻才高声谢主隆恩,手心早已经汗湿一片,他为官纵横朝堂三十载,还从未像今日一样惊恐难测。
云修和吴佐暗暗对视一眼,注视着苏瑞荃抱着喜悦闪开的身影,再看柴昭闲定不动的神色,一时也不知道他心里的谋算。
柴昭缓缓的站起身,扫视过殿上众人的脸孔,昂首看着殿外直射的耀目日光,坚韧果决的神色凝在他年轻凌厉的脸上。
——“柴家受南宫皇族禅让,得以承继大周江山,如今朕灭梁统一中原,得皇位而定天下,朕和先帝都算是对得起南宫一族。朕决定,迁京师往云都去,自此云都乃大周第一城,受八方朝贺。”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云都…迁都云都!”吴佐欢喜不已,“云都胜过徽城许多,云都好,云都才是咱们真正的地方!”
——“雍城也是好地方…”云修喃喃着,“都好…”
乾坤宫
柴昭回到乾坤宫时月色已起,夏日的徽城分外凉爽,婢女们衣裙飘飘也是难得的轻盈柔俏,让人心旷神怡。
闻着寝宫里桐儿咿咿呀呀的嬉闹声,柴昭泛起快慰的笑容,步子也更快了些。
——“你来的不巧,公主前脚刚回去。”岳蘅听见门嘎吱一响,笑盈盈冲着来人道。
“不是不巧。”柴昭迎着岳蘅的笑脸,“是她急着早些回去,没几日他们就要往雍城去,长乐宫要准备的事还有不少。”
“公主和云修一道去了雍城,你真是舍得?”岳蘅故意试探着柴昭,“一个是你堂妹,患难与共;一个是你兄弟,生死不弃…换做是我,我可不舍得。”
“公主执意要离开,朕也不想她每日郁郁寡欢,出去走走是好事,没准哪天又想着回来呢?”柴昭坐到岳蘅身旁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逗弄着摇床里睁着乌溜溜大眼的儿子,“公主离开,硬留下云修又有何用?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新封的雍王,他俩觉得怎么快活就怎么去吧。朕只要阿蘅和桐儿日日陪在身边就好。”
“雍城…”岳蘅忆起那座古老恢弘的梁国重城,“确是好极了…”
喃语间,柴昭炽热的唇贴近了岳蘅的耳边,呵着热气低哑道,“这会子还想着旁人的事做什么?阿蘅…该想想与朕该做的事。昨夜刚回来,你抱着儿子不肯撒手,看都不肯多看朕一眼,朕的心可是酸了整日。今晚…你还打算要儿子不要朕么?”
岳蘅看向摇床,桐儿也是乖巧,被柴昭逗弄了几下就闭眼熟睡过去,红唇半张着shǔn xī着自己的手指,甚是可爱有趣。
“桐儿睡得沉,打雷都醒不了的。”柴昭压近岳蘅,撑着胳膊肘俯视着心爱的妻子,纵使他可以驾驭整个天下,可都不如能日日看见枕边妻子的快活满足,“你不告而别离开朕,这该怎么罚?”
岳蘅抬起身子环抱住柴昭的颈脖,唇尖贴近他凸起的喉结,轻轻蹭了蹭柔声细语了几句…柴昭吞咽了下有些发干的喉咙,紧紧盯着岳蘅羞红的脸,又惊又喜道:“阿蘅,你说真的?还是唬朕高兴呢?”
岳蘅翻过身子装作恼道:“你自己也不信,那就算了。”
“朕信!”柴昭拉过岳蘅抱进怀里,狠狠亲了几口,“朕从没有这么快活过…”
寝屋外守着的婢女嬷嬷见戌时还没到,屋里的烛光已经骤暗,都识趣的退散开去远远走开,偏屋的封碧儿好奇的往屋那头瞅了几眼,见有嬷嬷对自己挤着眼睛,捂嘴偷笑着闪回了自己屋里。
天牢外
高耸的黑墙禁锢着天牢里罪不可恕的人,黑墙外,一个人影已经站立了许久,几番想迈进步子,可又踌躇的不敢靠近。
——“王爷…”守卫看了看月色,“都快戌时了,里头已经给王爷安排妥当,还是去瞧上一眼?”
“我…再想想…”云修摆了摆手走开几步,“再想想...”
云修想进天牢见那人一眼,可不知道怎么的,心底会涌出丝丝愧疚的感觉,他自小从未怕过那人,可今晚,却真是...有些慌乱。
——“长公主您怎么也来了?”守卫看见夜色里踱近的人影,赶忙跪地道,“属下叩见长公主。”
“公主…”云修心里咯噔一下,“我来这里是想…”
“来这里还能见谁?”柴婧掀开裹身的斗篷,露出与白日里一样明媚的面容,“走,跟本宫进去…你一定有话要对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