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天际雷声轰鸣,柴昭骤然惊醒,手心阵阵汗湿,侧卧着轻喘不止。岳蘅觉察到枕边人的惊喘,支起身子环抱住丈夫。
柴昭紧紧搂住她,亲吻着她的额头,“今日天亮就是柴家军出兵之时,夜半雷雨,也不知是什么兆头...”
“惊雷乍响,是大好的吉兆。”岳蘅笑道,“我爹说过,出征时战鼓赫赫,就是希望大军立于不败,柴家军有上天击鼓号令,还愁不能一鼓作气大胜梁军?”
“当真!?”柴昭惊喜道。
“你不信我?”岳蘅起身推开被烈风刮得吱吱作响的轩窗,豆大的雨滴扑面而来,天边电闪雷鸣,映得半壁黑夜泛起了犀利的白光。
柴昭替岳蘅披上罩衣,倚着她的酥肩共望暗夜。
天亮时分,下了半宿的雨渐渐止息。柴昭身披金甲祭完天地,又踱近柴逸,挥开铠甲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道:“叔父保重身子,静待侄儿凯旋。”
柴逸凹目露出刚毅之色,遥望浩荡齐整的雄师,拼尽气力道:“柴家军挥师南下,自当必胜!”
——“必胜!必胜!!”雄师之声贯彻云霄,闻者皆是心潮澎湃。
殷崇诀难掩兴奋,唇齿微张道:“大哥,男儿一生就该如此,踏平山河,纵是一死又有何妨!”
柴昭起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列阵的军士齐齐让出路来。殷家兄弟雄姿英发紧随其后,吴佐吴佑一身银甲,身负银枪昂首自信。
白袍潇逸的李重元回首寻着妻子柴婧,柴婧站在父亲柴逸身侧,虽是一脸坚定镇定,可杏眼隐隐泛着的不舍还是难以深藏,咬唇朝着看向自己的丈夫微微颔首。
李重元收回眼神调转马头,“驾”的一声追着柴昭而去。
岳蘅黄衫迎风飘扬,秀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转身朝柴逸和柴婧挥了挥手,拍着白龙的脑袋低喃道:“白龙,战场凶险,你可不能怕啊,你我还要一道,替岳家报仇呢。”
白龙前蹄高抬,嘶鸣了几声,像是也迫不及待一般。
云修不着盔甲,还是平日里的一身黑衣,额束黑色缎带,悠悠轻晃着马缰与岳蘅并排骑行着,“少主再三叮嘱我,一路我都不能离开少夫人半步。”云修指了指身后的长剑,笑道,“这担子,可不比猎天下轻。”
吴佑缓下步子凑近身后的李重元,瞥了眼意气风发的殷家兄弟压低声音道:“重元大哥,殷家兄弟才入我柴家军,寸功未立,且不说压根无法与重元大哥您相提并论,怕是连我吴佑都比不上。怎么...”吴佑露出一丝不满之意,“怎么少主就如此厚待,许了他们兄弟二人骠骑将军这样的高位,各握万名兵马...实在是,让人难服。”
“你小声些。”李重元不悦道,“人家坐拥钱银粮草,我大周半数雄师都要依靠殷家堡支撑,你吴家若有这样的能耐,自然也可拜得大将。若是没有,就赶紧闭嘴看着就好。”
吴佑悻悻丧气道:“这也未免抬失公平。也罢也罢,他俩要是立不下半分功劳,有闲话的也不止我一人,等着瞧就是。照我来看,重元大哥您腹有良谋,才是少主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李重元拢了拢白袍的领口,低眉不再说话。
梁国,都城,邯城。
楚王府
“柴家军到了哪里?”纪冥拾起一把黑色棋子在手心揉搓着,暗脆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才过淮河,这几日便会到绥城...探子来报...”来人怯怯道,“最多七八日,十万大军便会兵临我大梁城下。绥城人马也早已经集结多时,只待柴昭一声令下。”
纪冥甩下手心的棋子,哗啦啦坠落一地滚落到来人的脚下,来人埋下头颅不敢吱声。
纪冥掸了掸手心,踱近大厅的墙边,伸手取下悬挂着的那把金鎏弓,问道:“那个岳蘅,是不是也与柴昭一起?”
“正是。”来人应道,“岳蘅确实也在其中。”
“岳蘅...沧州岳蘅。”纪冥拉满金鎏弓狠狠放手,弓弦颤动不止发出嗡嗡之声,“小王我就不该信她真的死了!孙然,当日是你与小王说的,岳蘅必死!”
一旁站立的孙然心头一颤,瞬时跪地道:“末将有罪。当日...靖国公府里确实躺着那三具焦尸,末将只以为...就是岳家剩余的妻儿了...是末将疏忽,还望王爷恕罪。”
纪冥深吸着气注视着手里的金鎏弓,武帝御前那双倔强无畏的眸子若隐若现,看得他周身泛起阵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