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太子派了人过来,苏景石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一种提心吊胆的害怕,自打二夫人李锦华出了事入了狱,她的所做所为被公诏天下之后,嫁进护国公府的四丫头苏婉兰沦为了军妓,这对他苏府来说已然是一个不可抹去的耻辱,没过多久大女儿苏清兰又由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一夕贬为区区一个九品奉仪,他堂堂一品大员,两个女儿却落得这般下场,这让他这个当朝右相简直是颜面扫地,每天上朝,他都能感受到同僚们或明或暗向他投过来的讥诮,而他偏生还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的忍下来。
一个失了太子殿下欢心宠爱的女儿,在东宫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不想猜也能想得出来,太子殿下派人过来,想必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来的!
尽管心中很是惴惴不安,面子上他还得撑出一脸笑颜吩咐:“快请进来。”
没一会,管家带着一名气势倨傲的太监走了进来,那太监走进来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是那一眼也让他觉得羞辱难当,心中暗恨不过是一介庵人,居然也敢嘲讽他这个一品大员!
“右相大人,咱家奉了太子殿下之命,请右相大人前去陵南王府将苏奉仪接回右相府,太子殿下还说了,右相大人的动作可得快一点,别让苏奉仪的言行传进了宫中,太子殿下还说,请右相大人将苏奉仪接回右相府之后好生调教,别再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久居深宫早已学会察言观色的太监将苏景石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恼羞收入眼帘,心中却不以为意的撇撇嘴,眼前这人便是一品大员当朝右相又怎样呢?
他家主子可是当朝太子,将来可是一国之主,而他又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人,用得着对这个不讨皇上欢心的一品大员点头哈腰么!
公公隐隐不耐烦中夹着丝嘲讽的语气并没有让苏景石有所留心,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清丫头又惹了什么大祸出来?竟惹得太子殿下命他将清丫头接回右相府好生调教!
还有,为什么要去陵南王府接?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去查看公公很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只撑了笑脸小心冀冀的问:“公公辛苦了,敢问公公,奉仪她究竟做了何事惹得殿下这般不悦?”
那公公斜斜的瞟了他一眼,由鼻孔里哼了一声却是不说话,他马上会过意来,由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过去:“劳公公辛苦跑过来传殿下旨意,有劳了深山有鬼。”
公公瞟了一眼他塞过来的银票,满意的收进袖中,方才不紧不慢阴阳怪气的回答:“咱家听说啊,苏奉仪跑到陵南王府百般刁难安乐郡主,激怒了陵南王世子爷,咱家还听说,陵南王世子爷修了书信一封给了咱们太子殿下,说是要参上一本,右相大人,若是此事真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因此而迁怒于太子殿下,您觉着,皇后娘娘她能饶了苏奉仪么?”
苏景石闻言心头一惊,皇后娘娘行事狠辣的手段他可是有所听闻的,若真是因为此事连累了太子殿下,清丫头性命能不能保得住暂且不说,更重要的是,若是因为清丫头的行事惹得皇后娘娘连他苏府也一并恨上了,这将来要是太子殿登基为帝,他苏景石的似锦前程只怕也就到了头!
“有劳公公了,公公,区区心意还望公公多在殿下面前帮衬一下。”到底是久居官海沉浮的老油条,不过转眼之间,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由袖中再掏出一叠银票塞过去,虽然眼前不过是一个庵人,可保不住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之后,这庵人说不定就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内务总管,区区一些银票没了可以再赚,若能赚得这个人脉也是值得的!
那公公看着那不算薄的一叠银票当下便展开了笑颜,接过银票塞进袖中之后他道:“右相大人是聪明人,当知道有舍才有得,皇后娘娘对苏奉仪不满已久,今日之事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头,苏奉仪只怕也是——右相大人可知道怎么做了?”
苏景石心头一悚,他抬头迎上公公似笑非笑中隐隐略带寒气的双眸,略一思忖便已然明白,太子殿下命他将清丫头接回右相府并不是真要他好生调教,而是要借由他的手除去这个不但帮衬不了还会牵连他的苏奉仪,太子这是在告诉他,要他自个做选择,是选择留下这个丢人现脸的女儿呢,亦是悄无生息的想个方法让这个女儿死在他自个的右相府里头,这样,他太子殿下就不会受到任何的牵连!
想到自个的女儿被太子殿下这般嫌弃不说,还到了非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他心头也由不得生出一丝恼怒和愤慨,当初是太子殿下要娶清丫头的,如今看着清丫头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这般抛弃,他好歹还是当朝右相,太子这般的言行,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瞧不起他这个右相!
可是恼怒也罢,愤慨也罢,面对公公警告的眼眸,他依然只能苦笑着点头:“公公只管放心回去回禀太子殿下,下官知道怎么做了,决不会连累到太子殿下。”
见他这般保证,公公心中却愈发的瞧不起了,好歹也是一品大员,自个亲骨肉说舍弃就舍弃,当真是绝情无义之辈!那苏奉仪也是命不好,投生在这样的人家,但愿来世,可别生在这样的人家了!
“右相大人果然是聪明人,不枉太子殿下一番苦心,咱家这就告辞回宫回禀太子殿下,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对右相大人失望的。”公公掩了心中的不耻,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苏景石忙弯了腰:“公公慢走。”
送走了公公,苏景石转头就吩咐管家去陵南王府将大小姐接回右相府,管家瞅着自家老爷一脸铁青的表情心中忖着这大小姐也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得自家老爷这般生气,不过管家虽然心里头满是疑问,脚下却不曾停歇的奔了出去。
出了福安堂,管家唤了个小厮命他去马房备好马车,他却一转弯来到了北院求见靖安公主和七少爷苏辰轩,守房的婆子见是他倒是很利索的进去通报,没过一会七少爷身边的丫鬟珊瑚走了出来,他随着珊瑚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落。
“七少爷,管家到了。”停在门口,珊瑚脆声禀报。
“进来。”少年朗然的声音由厢房中传出来。
管家随着珊瑚迈进厢房,这个书房他并不陌生,他每次求见七少爷,七少爷都是呆在这个书房里见的他,“奴才见过七少爷。”
坐在书桌后的苏辰轩随意的挥手:“免了,这一次,又是为了何事?”
管家当下便将太子殿下身边的公公传的话复述了一遍,听到最后的苏辰轩挑了眉,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报应么?苏清兰曾经恃着苏景石的偏袒和宠爱几次三番欲置姐姐于死地,如今太子殿下却要借苏景石的手除去苏清兰,这——算不算苏清兰的报应呢?
“好了,就按他的吩咐,去将苏奉仪接回右相府缠绵—强欢成性。”掩去唇边的冷意,他淡然挥手。
管家领命退下,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七少爷,他总感觉七少爷身上的气势是越来越强大了,当初那个连下人都可以肆意欺凌的七少爷早已不见,如今的七少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冷竣气息总让他想到另一个主子——三姑娘,当初他选择追随三姑娘当真是一个明智的决择,看看如今的右相府,飞扬跋扈的二夫人铃铛入狱,贵为太子妃的大姑娘被贬为九品奉仪,而四姑娘就更不用提了,至于二少爷,自从七少爷被记在了靖安公主的名下,这府里头上上下下,谁还会放着一个记在公主名下的少主子不捧着,反倒缺心眼的去捧一个有个在牢狱中坐牢的亲娘的小主子呢!
管家一边不停的想一边告退而出,坐在书桌后的少年却头也不抬的吩咐珊瑚:“去将今天的事情禀报给母亲。”
珊瑚走后,书房中只剩下少年一人,他放下手中捧着的书,慢慢踱到窗前,窗外,一抹夕阳将天空衬得血红一片,他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窗框,苏清兰这个女人,到了今时今日还想着为难姐姐么?自己是不是该送一份‘大礼’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