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宁口中的六皇子，的确在东方朔的意料之外。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六皇子却仍然还为东方朔向皇帝邀功。

“难道，他就不怕我居功自傲，反而对他不利吗？”

“也罢，我的确要去岿巍城，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说过，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怎么知道？”

“去岿巍城吗？”

而东方朔便也微微一笑，道“今后或许会有与他博弈的一天，但却绝不是现在。我想要出城几天。”

纪昭宁颔首。

“或许如此吧，但六皇子终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人类终究是感性动物，我还是难以想象一个纯粹理性的六皇子。”东方朔道，“或许，他向皇帝为我邀功的行为，纯粹只是为了重新获取我的信任而已。”

这般感情用事，又何谈‘理智’？

再举一例，当年武一要为二人的理想而接受死亡的命运之时，六皇子甚至萌生过放弃理想的念头，并且还劝说了武一，反而是被武一说动。

简单举例来说，首先便是在东方朔自请出任先锋领队时，六皇子极力劝阻时的神情，便表现出了他对东方朔的忧虑，以及对吕延彰一意孤行的愤怒。这就是常人都会有的情感。

这样的人，谈何‘过分理智’？

而从那些言语交谈中，东方朔从不觉得他是个‘理智’的人，因为在东方朔看来，绝对的理智便相当于是无情。可六皇子的情感流露，却并不少，甚至可以说他是个情绪丰富的人。

从第一次见到六皇子至今，他们两人之间也出现过许多次对坐而谈。

她的一席话语，令东方朔不得不重新审视六皇子。

纪昭宁摇头道“我不知道。别有用心也好，良心发现也罢，但从这件事情上，便可以看得出来，六皇子是一个理智到几乎有些丧失人性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必然是为了将结果导向他所希望见到的那样。”

东方朔眯了眯眼“你说理智，却没说明智，说明我猜错了？”

而听着他的构想，纪昭宁忽然莞尔“很理智的判断。”

“没有救成，便是没救。”东方朔道，“或许一切，都是演给夏春晓看的。”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才一直都不明白，他又为何要救夏侯。”

“所以就连夏侯也……是他害的？”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再如何聪明，也不可能能够逆天而行，qiáng行改变帝国的权力中心。”话至此处，纪昭宁话锋一转，“不过，他虽然不是始作俑者，但却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他在事发之后顺势而为，便将一切都疏导向了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什么意思？”

纪昭宁点头“可以这么说，但又不能完全这么说。”

东方朔摇头“这一切，都是六皇子设计的？”

她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相信鬼神？”

纪昭宁笑了。

一句话说到这里，东方朔的声音忽然止住了，而后他视线一凝，便立刻看向了纪昭宁的双眸，他问道“是‘老天爷’在帮他？”

“不过这样的状况，听起来倒是和六皇子的理想颇为接近，就好像是连老天爷都……”

纪昭宁点头“没错。”

“正因如此，你才能借着这股东风，培植你的力量，对吗？”东方朔立刻问道。

“当然，如果只是如此的话，并不值得在意。但有趣的是，被扶植起来的新力量，却不再是以世家大族为中心，而是变得十分的零散，甚至还有好几名身居高位者，三代以前皆是寒门，这和以往爵位世袭、大族揽权的状况可截然不同。”

“权力洗牌，这种周期性的必然，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

“当年那场席卷权力中心的风bào，扫过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在皇城之内盘根错节的旧势力，而旧势力的行列中自然也包括夏氏一族。除了司马家根深蒂固所以只受了些轻伤之外，其他的旧势力即便没有被满门抄斩，也都是元气大伤，百年之内再起不能。”

“什么事？”

“十年前的那场变革，给了我一根向上攀爬的藤蔓，我也是借着那一次的机会，才将‘公子彰’的势力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话至此处，纪昭宁稍稍一顿，而后道，“所以，我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着手tiáo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东方朔沉了口气“这又和六皇子与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纪昭宁点头，但却有摇了摇头“利剑好寻，但忠心不二的利剑却少之又少。”

东方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