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脖子上的gps传来穆景明的声音，“我快接近你了，能挥下手吗？”余文佑压抑的痛苦呻.吟声让他越来越担心了。

“我掉河里了，很高，爬不上去。”余文佑有气无力的说。体能已透支到极限，胃部传来阵阵恶心，除了求生欲还在运作迫使他扶住岸边的石头，其余的全部停摆。

穆景明道：“你坚持一下，我距离你只有200多米了。”

余文佑高烧下的脑子只留下一丝清明，开始就在心里演算过无数遍的，快与穆景明碰头时要把医药箱拿出来，卓道南需要急救物品。他掉下去的地方有半人深，两只手抓着边上的石头不让自己被冲走，现在需要腾出一只手把医药箱拿出来并抱着，另一只手就尤其吃力。唯有咬紧牙关，默默计算着两百米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水流冲击着身体，摇摇欲坠。现在最希望的是卓道南突然冒出来，把他带回去。可惜哪怕是烧糊涂了，也知道不可能。穆景明才找到他，离找到卓道南还有多久？卓道南是否还活着？全然不可知。天灾，这就是天灾！

余奶奶听说孙子掉水里了心急如焚，脚步更加快了，连小张等人都追的有些吃力。好不容易赶到河边，只见余文佑要被冲走的样子，一行人都吓的不行。七手八脚的把人从水里拽出来，余奶奶眼泪就下来了，三天前还活蹦乱跳陪着她打年糕的孙子，现在浑身青紫，满脸苍白。心里内疚不已，要不是她要求送年糕，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菩萨保佑，千万不要有事啊！已经有个孙子残疾，再来个……可叫她怎么活！

余文佑坐在实地上才觉出双脚之软，勉强道：“你们有力气继续往前走，我带着gps丢不了。”说着去拖医药箱，却掉到地上，苦笑道，“穆哥，我是没力气了，你可以把老卓带回来么？求你。”

小张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居然扛着医药箱搜救！都是一个单位的，大家肯定熟悉。背地里没少吐槽小太子弱的像只猫，现在算知道什么叫猫的小宇宙了。

穆景明点点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说着揉揉余文佑的脑袋，跟小张等人道，“大伙儿坚持一会儿，等找到人了，叫他请我们喝酒。”

小张几个自然说好，并非贪杯，而是试图缓解气氛。被车子的爆炸冲到水里，特种兵都未必能生还，何况只是普通武警转业的警察。心里自然期盼同事平安，但要说不做最坏的打算是不可能的。

余奶奶表示留下照顾余文佑，其余人不敢浪费时间的继续前行。见众人走远，余奶奶才无比心疼的抚.mo着孙子的脸：“痛不？”

余文佑摇头：“没感觉。”焦虑占了绝对上风，其它所有感官统统靠后。

“你那个哥哥，很疼你吧？”余奶奶肯定的问，因为余文佑跟嫡亲的两个堂哥连话都懒得说。她很想很想家宅和睦，可是哥仨个都不领情。老太太是传统的农妇，不免重男轻女，余文佑若是女孩不会让她忧心至此，偏偏是个男孩，还是最小的孩子。抖着手把浑身湿透的余文佑扒干净，以免二度着凉。裸露出的皮肤全是被水泡的发白的伤口。腿上还挂着两三只没吃饱的蚂蝗。什么工具都没有，只能任由蚂蝗吸饱血自动脱落。余奶奶心疼极了，埋怨道：“你又不是当兵的，不要命了么？”

“如果是我不见了，他也会找我的。”余文佑道，“奶奶，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余奶奶哭道：“当时就不应该让她带走你，早知道就跟着我过了。什么最重要的，你有的是亲戚呢！”

余文佑勉强笑了笑，立场问题没必要争辩。余家从来不是桃花源，跟在舅舅身边他至少能够读书，跟着叔伯？呵呵。他从不否认舅舅是爱他的，哪怕最后迷失了心智，偶尔还会流露真情，正因为如此才会被他的憎恨伤害到。亲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跟奶奶关系也很淡薄，老天已经对他够狠的了，最后一个总要留给他吧？如果连卓道南都出事，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祥之人。

天黑了，时间一分一秒的渡过。换成余文佑有空听着穆景明的动静。有水流、有山风、有几个人交谈。还听到穆景明与包晴天联络的声音，他们决定分头行事，各找一边河岸。黑夜阻碍了进程，也削弱着卓道南生还的希望。如果被重物压住，过了这么久，必定要截肢。余文佑满脑子胡思乱想，他把漫天神佛都求到，甚至寄希望于爸爸的鬼魂。停下的时间比运动更煎熬。

“柚子！”穆景明带着喜悦的声音响起，“找到了，只是晕倒，还没你伤的重呢。你别动，我们抬着他去直升机那边，等下你包子姐来接你。”又听那边打电话：“包子，我已经找到卓道南。正往直升机方向走，你去接柚子，他的坐标我发给你。”

余文佑突然大笑着躺倒在地，老天终于放过他了！卓道南还活着！笑的肚子痛，笑到眼泪直流：“奶奶，你听到没有？穆哥找到老卓了！”他的爱人还活着，那个爱他的人还活着！他就知道卓道南不舍得抛下他和卓远洋的，狂喜在心中蔓延！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考上大学的时候没有现在的狂喜。喜悦像一股暖流包裹着他，躺在冰凉的石头上全然不觉得冷。漫天繁星在闪烁，老卓，才分开短短一天，柚子想你了！

余奶奶也感染了情绪跟着笑起来：“好事！我常去拜菩萨，庙里的尼姑都说好人有好报的。路上我一直在许愿，要是找到你们了，就带猪头四爪去还愿。等你们伤好了，我带你们一起去。”

余文佑从不信鬼神，但现在兴奋的道：“好，我明天就去。”

“别胡说，你得先去医院。说了去又不去，菩萨要生气的！”余奶奶打了打余文佑的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菩萨千万别怪罪，阿弥陀佛。”

余文佑看的直乐，又道：“奶奶。”

“怎么了？”

“累不累？走了很远吧？”余文佑用说话分神，他其实很想睡，但天黑了，不能把老太太一个人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也是卓道南没事了，他才有心照顾别的人。从卓道南失踪那一刻起，他才知道那个人已经在他心里占了如此权重，几乎可以与自己的生命相当。

余奶奶捶着腿说：“有点儿，老咯，不说远的，就三四年前走一天都没事。咦？这里有好几把蕨菜呢，你等着别动，我掐来焯水给你炒菜吃。”

“……”余文佑拉住奶奶，“哎哟，奶奶我腿疼，你替我看看。”天黑了有蛇的好吗！他服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