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
远离喧器的城市中心,位于郊区的一家疗养院中,推开某一扇病房门之前,晏止凌止了步,低眸望着身前的人儿,掀唇道:“他可能不再是你记忆中的“爸爸”,但我向你保证,他很健康。”
安云希抬起头,在他凝重的神情中,心里头隐隐闪过一抹思绪,她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
“只要爸爸健康,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可以承受得住。”
只要他健康,什么都足够了。
“嗯。”他发出一声鼻音,紧随而来的是一道清脆的‘咔’响,房门打开了。
病房里很安静,两人的脚步声错落着响起,一步步的靠近那背对着他们,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仅仅一个熟悉的背影,安云希忽然无法自抑,温热的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晏止凌握住她的小手紧了紧,停下步子,凤眸一瞬不眨的凝视她。
“我没事……”她低声道:“我只是有点忍不住,但真的没事。”
“嗯,走吧,他在等你。”
他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自己走过去。
安云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机械般的迈开步子,朝窗户下的那抹身影靠近一步,她便越能看清楚他的变化,头发白了好多,后颈的肌肤有了斑纹,她走到他的身后,更清楚的看到了他眼角的纹路。
终于,她停了下来,右手抓住轮椅的把手,流着眼泪唤道:“爸爸……”
“呵……女儿……呵呵……”安秉国毫无焦点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脸上松动的肌肉微微扯动,似是想扯出一抹笑,嘴角却先流出了口水,嘴里还依稀在叫着:“女儿……”
“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安云希的情绪一下子失控,紧紧抓住安秉国的手,小脸贴在上面,细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哭的很伤心。
她以为无论爸爸变成什么样,她都能承受得住,可现在真相就摆在眼前,她却一时无法接受。
当年让她骄傲的爸爸,把她捧在手掌心上疼着的爸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晏止凌走了过来,安秉国好像还记得他,脸上是真的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嘴边的口水也因此流的更多。
“当年坠落,他伤到了脑神经,躺在病床上昏睡了三年,直到一年前,他有了清醒的意识。”他一边解释给安云希发听,一边用手帕擦拭安秉国的口水,动作细致入微,他垂眸默默的看了她几秒,接着说道:“可是在半年前,医生宣布他可以出院的时候,却发生了一次意外……”
安云希猛地伸手,抓住晏止凌的手臂,望向他的眼眶红彤彤的,嘶声道:“晏止凌,为什么我爸爸一年前醒了的时候,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爸爸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你也不告诉我?我是他的女儿啊,我是他的女儿!”
晏止凌抿唇,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事已至此,他道歉也于事无补。
“女儿……”安秉国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想替她擦一擦脸上的眼泪,安云希紧咬着唇,把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从他温凉的手温上感觉到这些年的父爱,都在一点一点的回归她的身体。
“爸爸,爸爸,爸爸……”她一声声的唤道,以为这样,就能把失去的四年多时间,通通弥补回来。
自从半年前,安秉国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变成现在这个痴傻的样子,他说话的次数便越来越少。
晏止凌高薪聘请了一位24小时的专业看护,照顾安秉国的生活起居。半年多来,从他的嘴里听的最多的就是“女儿”二字,很少说出别的话,可此刻,他看到安秉国很是费劲的张开嘴,一字一停的说:“女儿……不要……哭……不要哭……”
安云希又是哭,又露出笑脸,她用手擦去眼泪,听话道:“好,爸爸,我不哭……”
“小希,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现在还是先接爸爸回酒店吧。”晏止凌道。
“嗯。”安云希的手指轻抚着安秉国手背上的肌肤,小脸仰起,她的眸光晶莹,“爸,我们带你回去,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女儿……”安秉国喃喃的唤道。
“爸爸,我帮你推轮椅,以后去哪,小希都带着您。”
说罢,安云希起了身,双手抓住轮椅的两边握把,晏止凌却担心她的力气不够,剑眉微蹙,“我来推吧。”
“小凌哥哥,我可以的。”她的声音低而坚定的响起。
她这么说,晏止凌只好由她去了。
安秉国的意识里,显然没有熟悉和陌生的区别,他乖乖地坐在轮椅上,任由安云希将她推开疗养院大楼,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开来的车子停在马路边,安云希把轮椅推到车旁,便由晏止凌抱起轮椅上的安秉国,而她随后坐上车。
“我还要去趟院长室,你们在车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