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谢橘年就已经走了。
邹姨娘却是将她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最后是气鼓鼓地回去了。
而正院这边,宋云瑶忍了半天的眼泪在她踏入正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一进正院,她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沈易北就算是想劝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这事儿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主意,沈易北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哭的。
见着身后的人压根连劝说的意思都没有,宋云瑶的眼泪落得更加厉害了,哭的是一抽一抽的。
打从重生之后,宋云瑶一直活得都是顺风顺水,甚至避开了那个人,顺顺利利嫁到了长宁侯府,只是这段时间,她碰到的烦心事好像比她重生之前碰到的烦心事还要多。
她哭的眼睛都肿了。
沈易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悠悠开口道:“开始我在半路上听说邹姨娘怀有了身孕,只以为是邹姨娘使出的手段,没想到听邹姨娘说却是你的意思,既然如今你这么难过,当初还断了邹姨娘的避子汤做什么?”
女人这种生物,他真的是想不通啊!
宋云瑶拿着帕子擦了把眼泪,只道:“侯爷这是在怪我吗?侯爷怪我做什么?侯爷这个时候不应该高兴才是吗?您终于有后了,以后娘也不会时常在你跟前念叨了……”
沈易北皱眉道:“云瑶,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老人家想抱孙子也是人之常情,可你问问你自己,你嫁到长宁侯府三年,当初孩子没了,老祖宗和老夫人可有在你跟前抱怨半句?孩子没了,不仅我们伤心,这老祖宗和老夫人也伤心……你,你怎么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宋云瑶被他这话说得一怔,半晌才道:“是啊,我是不可理喻,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了这样子,若不是太过于在乎你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沈易北呢喃道:“可你的在乎在我眼中却成了逼迫,变成了我的负担……”
他也不知道宋云瑶到底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话一说完,他就走了。
他喜欢的是那个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宋云瑶,而不是这个小肚鸡肠,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宋云瑶。
女人一次两次的眼泪对男人来说是珍珠,可若是流的多了,那就成了鱼目。
沈易北只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索性在花园子里乱逛起来。
他走了没几步,却见着不远处的芙蓉园传来了声音。
这芙蓉园地处偏僻,距离花园子不远,当初谁也没有想到谢橘年会同意住在这里,更何况,这里距离长宁侯府的禁地苜园不远……
谢橘年如今正在院子里头指挥粗使婆子栽树了,“对,这几株潇湘竹就栽在这里,到时候再移几株葡萄藤在墙角,葡萄藤下放几把主藤椅,嗯,再挂一架秋千,还要这一株大的海棠花,最好能撑满半个院子最好了,暂时就这些罢,等着我想到了再差人告诉你们……”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好像是要一辈子在芙蓉园长久住下似的。
沈易北听着她那欢快的声音,忍不住朝着玲珑阁里头走了进去。
等着那些粗使婆子和管花木的婆子朝着沈易北行礼,谢橘年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道:“哦,原来是侯爷来了!”
说着,她更是着急对那几个栽竹子的粗使婆子道:“你们小心一点,这潇湘竹娇气的要命,这个时候栽下去本就不易成活,被你们这样一折腾,活的就更少了……”
沈易北索性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嗯,这石桌他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坐了,刚才谢橘年已经发话了,等下就会将它移出去,换成竹藤椅。
有小丫鬟麻利上了茶。
沈易北喝了两盅茶,这才见着谢橘年心满意足坐了下来,那采买花草的婆子粗使婆子着小厮下去了,估摸着这玲珑里头还有的忙了。
沈易北这才淡淡看向她道:“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大哥过年之前就要回京,你和你姐姐那个时候也要回东阳伯府了,何必这般折腾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芙蓉园里头种的墨菊也不错,到了秋天墨菊全开了,也是一副美景……”
去年宋云瑶还和他一起来这玲珑阁赏过菊花了。
谢橘年瞪大了那一汪水灵灵的大眼睛,道:“可是我不喜欢墨菊啊!就算是只住半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些东西勉强不来的,连一天,不,半天都忍不了,所以要将它们都挪走,这就和侯爷不喜欢我是一个道理一样!”
沈易北脸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谢橘年说的好像也没错,“但这样未免太折腾了些……”
谢橘年接过丫鬟呈上来的桂圆红枣奶茶,笑着道:“那我敢问侯爷一句,什么又叫做折腾了?我倒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折腾,只知道现在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等着以后看到那葡萄藤和海棠花的时候,心里更高兴,这样就够了,至于折不折腾,我不在乎,再说了,这人生不就是要折腾吗?要是不折腾了,这日子也就没劲儿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沈易北道:“我知道侯爷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在想如今我折腾的不是东阳伯府的丫鬟婆子是不是?原先我倒是想折腾,可也得有人任我折腾才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才不会放过了。”
“自然要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这人一辈子短的很,活的高兴痛快才最重要!”
沈易北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他是和谢橘年一起长大的,就算是从小不大喜欢谢橘年,可还是不能否认,谢橘年是个极好看的姑娘。
这男人啊,对好看的姑娘总是会多留意几分的,更何况,这谢橘年从小到大做的事儿,他也没少听说。
他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谢橘年。
只是眼睛还是一样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好像会笑似的,她身上穿的还是平日里最爱穿的红衣裳,不过由当初的胭脂红变成了如今的藕红色,容貌也一是一模一样的……
谢橘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侯爷在看什么?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什么!”沈易北轻轻咳嗽了一声,只道:“我只是在想,这世上有没有容貌一模一样,但却不是同一个人的情况出现!”
这下子,尴尬的就变成谢橘年了,她只觉得是不是沈易北看出什么来了。
可转而一想,这种事情就算是她拿着喇叭对人四处嚷嚷,估计都没人相信,“侯爷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了?是不是现在的我变得不一样了?”
沈易北微微点了点头。
谢橘年笑着道:“这人嘛,都是要成长的,只是有些人懂事的早,有的人懂事的晚,当初被老夫人那一顿板子打下去,我几乎半条命都没了,当然要好好思索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要学的聪明一些才能活的长久!”
沈易北道:“我是听人说起过这件事的,若是一个人经历过大起大落,整个人变得和之前变得不太一样,也是极有可能的,只是你这变化太大了些,难道是老夫人的那顿板子要你长了记性?”
谢橘年白了他一眼,“侯爷这话说的太轻松了些,是不是侯爷觉得不过是一顿板子,没太大的事儿?只是那板子要是落在侯爷身上,侯爷就知道,疼得很,那一顿板子恨不得要了我半条命,我不长记性也不行啊?”
说着,她更是意有所指道:“吃一堑长一智,不仅是我,估计这长宁侯上下所有人都是这样子的!”
经历过上次那夜的对酒当歌之后,沈易北倒是有些喜欢和谢橘年说话了,“哦?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谢橘年又喝了一口茶盅里的桂圆红枣奶茶,只觉得这有权有势就是好啊,如今这奶茶里面用的料都是最好的,一喝下去,只觉得美味无比,“我是说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会长记性的,像我,被老夫人打了一顿板子,就不敢再对侯爷有什么心思了,像邹姨娘,明明怀有了身孕,可见着侯爷还是如此冷漠,以后对侯爷也不会抱有什么希望了。”
说着,她更是沉吟道:“至于夫人,见着邹姨娘怀有了身孕,也不会再这般自作聪明断了姨娘的避子汤了……”
顿时,沈易北的脸色只能用“难看”这两个字来形容了,“你怎么敢……”
“我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谢橘年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侯爷可不要忘了,如今我是东阳伯府的姑娘,是侯爷的表妹,又不是长宁侯府的丫鬟,难道还怕说错了什么话,侯爷责罚我妈?我可不怕!”
“再说了,这难道不是实话吗?这世上多得是陈世美,既然你当了陈世美,难道还巴不得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对你忠贞不二?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侯爷,要知道,忠言逆耳啊!”
这下子,沈易北的脸色可谓是难看如锅底了。
陈世美?
谢橘年这是将他比作了陈世美?
这还真是没错,谢橘年还真的是这么想的,若沈易北一直对宋云瑶百依百顺,亦或者见着邹姨娘怀有身孕怜惜两分,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多少还能有些好感,只是如今……啧啧,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