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笑了笑,“传言狐仙于此地得道成仙,将庇佑丹阳城内的百姓。我初来乍到,未闻其实,是故还不太相信。你呢?”
“人人皆道,狐仙断了七情六欲而得道成仙,可我却听得令一个版本。于风尘之中,人人传言狐仙美艳无双,并非自断七情六欲。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若这牡丹花是异类,怕是无人敢去牡丹花下做鬼的。”红绡笑得凉薄,细语温软,“自古负心读书人,狐妖爱得真切,却终归被负,一怒之下方才断了七情六欲,修成仙道。如此狐仙,你觉得会庇佑丹阳城百姓吗?她连自己的爱恨离愁都庇佑不住,遑论他人。”
“然也并非如此,许是会有殊途同归,此心不渝之人。”林慕白接过话茬,望着红绡沏茶之态,敛眸浅笑,“并非人人都惧怕异类,只不过所遇非人罢了!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谁的一生没有几个负心人?只不过有些人选择了将就一生,有的人则涅盘重生。”
红绡愣了半晌,目光微恙的盯着林慕白。
林慕白一身淡然,谈吐间极尽清雅不俗。说是大夫,可这一身上下哪有大夫该有的药材气,眉宇间反倒凝了少许贵气,有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在内。
“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红绡见惯了形形色色之人,难免还是心里存疑。
“乡间采药人,略懂歧黄之术,卖弄罢了!”林慕白顾自浅笑,端起红绡递来的杯盏,浅尝辄止,“红绡姑娘似乎对狐仙一事颇感兴趣。”
“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红绡低头一笑,“我很好奇,谁人教得你这样好的医术?”
林慕白放下杯盏,“不管是谁教的,总归有幸相逢。”
红绡点了头,“幸甚!”捋了袖子,露出一截皓腕置于案上。林慕白将指尖轻落在她腕脉处,娇眉却越缩越紧,面色虽不改,可红绡是谁?看惯了脸色的女子,只一眼就看出了林慕白的眸色,笑得喑哑,“我也不求能治好,你且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日便是。”
闻言,林慕白沉默。
“身子是我自个儿的,我自己心里明白。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谁能治得好?何况我这病拖了太久,可惜未能早点遇见你,终归天不垂怜。”红绡说的很轻,可分量不轻,“我只想着能多活一些时日,把未了的心愿一一做尽。”
见林慕白没有开腔,红绡顾自笑道,“你不必可怜我,这副身子骨,我其实已经不在乎了。生与死对我而言,只是时间问题。”她深吸一口气,眼底带着无人能懂的伤,“这辈子我没什么放不下的,来也一人,去也一人。”好似回过神来,她定定的望着林慕白,“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突然好想说一说话。也许是--你是除了如意以外,唯一一个关心我死活的人,也是真心想帮我的人。即便是为了那些渔民,但没有一样是为了你自己。所以你跟那些人不同!”
林慕白面色有些微沉,“你该明白,这病不该多思多想。你如今的状况,与你思虑过多也是有极大关系的。也许放开一切,让自己安安静静的养一段时日,对病情会有所帮助。”
“放下一切?”红绡低吟,“像我这样的人,如何能放下?我不要名不要利,可我要钱,我要生活。活在棠梨院,你就必须送往迎来,强颜欢笑。不管你愿不愿意,那就是我的人生。”她好似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贴心话了,当着林慕白的面竟有些难以自控。
也许这样的人,外表风光内心却是极为脆弱的。
因为什么事都得自己扛着,生老病死也无人理睬。等到红颜垂暮,就会被弃之敝屣。从来不会有人正眼看你,你所拥有的除了若焰火般绚烂的青春,还有落幕后的凄凉。
没有人关心,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对红绡这样的人而言,悲哀的是没有人真心相待。
一旁有文房四宝,林慕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去开了一副方子,“按时按点的吃,这方子是早年我师父留下的,我加入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在内,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